「我確實有很多不想提及的過去。」蕭晚示意身後的建築，「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建造一個葡萄莊園嗎？」

顏蘇搖搖頭，猜測起來，「因為這裏的土壤好？能養得起你那些嬌貴的葡萄？還是說你看中這裏與世無爭，風景獨佳？」

「都不是。」蕭晚平靜地說，「小時候我曾經在這片沙灘撿過垃圾。」

什麼？？

顏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但是蕭晚喝了一口酒，平靜地看著前方，「小時候家裏窮，在我讀初中的時候我爸因為下礦受傷，最終只能靠呼吸機和藥物維持生命，他的老闆跑了，我們沒有拿到任何補償，為了維持生計，承擔巨額的醫藥費，我和奶奶每天都到這片沙灘撿垃圾。」

顏蘇的心忍不住柔軟起來，充滿憐憫，「那你媽媽呢？她不管你們嗎？」

「她在一戶人家家裏當做飯阿姨，一個月才回來兩天，所以照顧我爸的重擔和平時的生活瑣事就落到我身上。」

顏蘇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當年他才多少歲啊，竟然要承擔這樣的家庭重擔。

蕭晚說到這裏，自嘲一笑，「小時候班上的同學經常嘲笑我，沒人願意和我玩，嫌我身上有股垃圾的味道，哪怕我每晚很認真地洗澡，還是洗不掉他們對我的偏見，就連我喜歡的女生也當面嫌棄我，和班上另一個有錢的男生在一起了。」

顏蘇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裏澀澀的。

「我還記得初三那年，那個男生生日，邀請了全班同學去他家玩，我不想去，因為放學後我還要和奶奶去撿垃圾，但是那一天，破天荒的，他的女朋友，也就是我喜歡的那個女生第一次主動邀請我一起去。」

蕭晚說到這裏，笑了下，彷彿覺得當年的自己有點愚蠢，「一開始我不知道他們的意圖，直到我去了他們家，見到我媽忙前忙後為他準備生日派對時，我才知道我媽在他們家當做飯阿姨，並且過的非常卑微。」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那天我媽準備的果汁，那個男生覺得不新鮮，我媽準備的奶茶，他覺得不夠冰，最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那些果汁奶茶全都打翻到我媽身上，還用一副大少爺的口吻讓我媽捲鋪蓋走人，我媽不能沒有這份收入，於是跪下來苦苦哀求，最後他提出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顏蘇忍不住問道。

蕭晚握緊拳頭，最終緩緩放開，用一種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把滿地的果汁奶茶舔乾淨。」

顏蘇震驚了，當時他們才多少歲啊，那個小惡霸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一個大人呢？他還懂不懂得什麼叫作尊重？？

蕭晚苦澀地笑起來，「我媽當時都俯下身了，像一隻狗一樣真的要去舔地面上的殘汁，我聽到周圍的嘲笑聲，不由分說衝上前暴打那個男生一頓，結果把他的鼻樑打斷了，他們家放狠話要告我坐牢。」

顏蘇酸楚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媽當時各種哀求，甚至事後還帶我上門，當著他父母的面又是打罵我，又是求他們放我一條生路，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她卑微成那樣。」說到這裏，蕭晚忍不住心疼起那個可憐的身影，要知道在往後的夢裏，他不止一次見到那個身影跪地求人的畫面。

顏蘇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後來呢？」

「他們家只有一個寶貝兒子，被我打破了相，當然沒那麼輕易放過我，他們要我們賠償巨額醫藥費，否則就把我告上法庭。當時家裏已經窮得揭不開鍋，我還記得那晚回家，全家人湊到一起的錢只有二十七塊八，我媽當時哭得像個淚人，那個場景我至今還記得。」蕭晚說到這裏，狠狠地把酒杯裡的葡萄酒一飲而盡，難受得說不出話。

顏蘇取走他的酒杯，「別喝了。」

蕭晚平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最後我媽說，這件事她會解決，就算是求，她也會求到他們心軟為止！」

「後來這件事平息了嗎？」顏蘇順勢問道。

「諷刺的就在後面，周末過後，我回學校上學，班上的同學一看到我就湊到一起竊竊私語，有的還露出鄙夷的目光，將傳遞的照片交到我手上，我這才知道我媽和那個男生的父親上床了！」說到這裏，蕭晚咬牙切齒。

顏蘇震驚至極，「怎麼會？」

「那個男生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媽賤，不要臉，為了錢主動勾引他爸，破壞他們的家庭幸福，還想要小三上位，搶走他媽的一切。他說我們一家都是撿垃圾的，生出來的我也是垃圾貨，我當時感到頭頂都在冒火，上前想揍那個男生一頓，沒想到他早就有所防範，叫班上的同學把我打了一頓。」

顏蘇震驚極了，心裏受到的震撼無法用語言表達。

「當時我跑回家，連課都沒上，剛好我媽坐在床邊喂我爸喝粥，我把學校受到的屈辱統統發泄到她身上，把照片丟給她，大聲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蕭晚說到這裏，整個人的情緒明顯激動起來，就連肩膀都開始顫抖。

「你還好嗎？」顏蘇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過去，想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此刻，言語的力量都是薄弱的。

「沒事。」蕭晚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往下說，「那時候我爸看到我丟給她的照片，氣得打了我媽一巴掌，我還記得當時家裏僅剩的那一碗粥就那麼摔到地上，沒了，我媽倒在滾燙的粥和破碎的碗裏，捂著臉默默哭泣。」

「你媽媽應該是不想讓你蹲監獄，又賠不起巨額的醫藥費，所以才……」顏蘇都說不下去了。

但是蕭晚忍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管她出於什麼原因，當時的我無法原諒她，離家出走了。」

「所以，後來你創造房地產行業的神話，靠的是這些動力？」顏蘇難以置信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