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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驚鴻》第十一章 一枚雲紋(已修改)
城頭,肖紅衣一劍挑開了束煥的重鎚,腳下步子輕點了兩下,整個人一下子退到了遠處。

他的氣息混亂了許多,持劍的力道也不如他剛來涼關那會兒了。

他抬起頭,目光凝成一條線,看著身前兩個人,眉頭皺了起來。

他知曉自己這般是無論如何也敵不過這兩個人的。

肖紅衣想了想,隨後持著靈鳶的手猛地一顫,他的身上陡然升騰起了青色的火苗。

這些火不算大,沒超過他身體半寸,可雖說看起來不算大,但是溫度卻異常炙熱。

不多時,城頭上起了風,肖紅衣身上的炙熱便順著風飄了出去。

風聲漸響,忽然一陣風吹起了他額前的碎發,眉心處一隻活靈活現的青鸞便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圖紋,線條帶些圓潤的曲折,和雲彩有幾分相似,勾勒出的青鸞也異常生動。

「雲紋?」金兀川眉頭皺了皺。

這是閑雲境特有的能力,只是依據天賦的不同,有些人一踏入閑雲境就能修成,而有一些則到了閑雲境頂峰才能修成。

金兀川無疑是第二種人,他閑雲初境連雲紋的門道都沒有窺得一二。

倒是束煥將軍修出了雲紋,可惜他的雲紋並不強,只能算是一個下等的雲紋。

他不知道肖紅衣的雲紋算作什麼品階的,若是品質極高,那他們幾乎沒什麼勝算。

他對面,肖紅衣身上的青火燒得越來越旺,灼熱的氣浪吹過城頭,吹響涼關內。

下一刻,肖紅衣雙眸猛然睜開,一聲嘹亮的鳥鳴衝天而起。

「唳——」

鳶鳴回蕩,伴著青火升騰,照亮了涼關的夜空。

城下,蘇拂雪坐在馬背上,看著城頭上忽然亮起來的青色火光,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全軍聽令,涼關內已大亂,隨我速速攻破城門,今晚,我們要屠城。」

蘇拂雪的聲音傳遍了曠野,卻讓急行軍的軍隊渾身一震,急行軍帶來的疲憊感也消散了許多。

這個年僅二十七歲的女將軍想來對於敵軍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但凡經過她手的敵軍,沒有俘虜,盡皆殺光。

這看起來有些不人道,但是蘇拂雪確實異常厭惡敵國進犯的軍隊。

對於她來說,若是自己率軍進犯別國,她是不會這般殺光敵軍的,而是會手下留情。

但要是她去討伐那些前來進犯的人,那便是冷血的手段,絕對斬草除根。

所以從出征的那日,她聽到西涼軍全軍覆沒的戰報,便已經下定決心要殺光所有進犯的敵軍。

這次兵臨涼關城下,自然要下這屠城的命令。

下一刻,號角聲響起,蘇拂雪的軍隊開始了攻城。

肖紅衣自是聽到了城外的號角聲的,他退後了兩步,走到了城牆邊上,朝下掃了一眼,便看到了城下茫茫無際的大軍。

他回過頭,笑著看了看金兀川和束煥,笑道:「我的軍隊來了,你們還要繼續抵抗嗎?」

聽著肖紅衣的話,束煥臉上露出了陰騖的神色,倒是金兀川陷入了思索,似乎在糾結什麼。

對於束煥來說,這是千百年來第一次攻下了大夏的邊關,越過邊境線,踏足大夏的土地。

這是承載著整個蠻族東侵,尋找更好的生活之地的希望的一次,他不想就這麼放棄掉。

若是這一次放棄了,下一次破開大夏的邊關還不知要等到何時。

他的部落,他的族群已經在大漠的風沙裡艱難求生了太久,飽受風沙的摧殘。

想著自己的族群生於大漠,死於大漠,最後連屍骨都要被風沙侵蝕到與沙土融為一體,他便心中浮起悲切。

他絕不像就這麼放棄,哪怕是拚死,能夠從大夏的土地上奪下一塊巴掌大的地盤,他也心甘情願。

所以肖紅衣的威脅動搖不了他。

但是金兀川呢?

他是不想死的。

他代表了遼王朝的利益。

可是要知道,這裏是大夏的最西端,涼關更是距離北方的遼王朝上千裡,這裏的地盤即便幫助蠻族奪下來,遼王朝也守不下來。

所以在這裏賠上自己,他覺得這是得不償失的。

他背上並沒有背負起整個族群的利益與希望。

遼王朝雖地處北地,常年風雪侵襲,但是比起荒涼無一物的大漠,還是富饒了不少。

他們常年侵擾大夏的北境,只不過是貪心南方良好的氣候,想要養育更多的遼人,這和蠻族想要養活現有的族人境況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現在大夏兵臨城下,他想到的是逃走。

「我蠻族不會撤退,為了族人,也絕不會後退一步。」束煥低聲說了一句,隨後緊了緊握著銅錘的雙手,目光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可金兀川退縮了,他看了一眼肖紅衣,最後將目光放到了束煥身上,說道:「束煥將軍,不如我們兩國的協約就此作罷,我帶著遼兵撤軍,這裏就讓給你們了。」

「你……莫不是收了貢品之後又要毀約?」束煥怒喝一聲。

可金兀川卻眼睛一瞪,高聲道:「你莫要朝我身上潑髒水,你送我們大遼的貢品最後還不是交給那夏人做了通關的路費,我們何曾留下半點?」

他說著伸手指著束煥的鼻子,大叫道:「留下來幫你算是情分,不留下來和夏軍死拚是作為一個遼人的本分,你如此不是羞辱與我?」

金兀川這番話讓束煥將軍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蠻族的人本就沒讀過太多的書,這口舌之利自然是比不過金兀川的。

更何況金兀川這樣子的奸詐小人,自是練就了一副好的嘴皮,又怎是他能比的過的?

束煥被金兀川氣的說不出話來,最後也不再跟他爭執,而是提著銅錘朝著肖紅衣沖了過去。

肖紅衣笑了笑,看著準備撤走的金兀川,朗聲道:「今天你也別想走,犯我大夏的國土,屠殺我兄弟同胞,什麼都不留下來就想這麼走掉?」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他說著身上的青火驟然升騰起來,繼續說道,「我當年能殺掉你兄長,今日你也要拿來給我徒兒祭劍。」

他話音一落,下一刻,一聲嘹亮的鳶鳴回蕩開來,肖紅衣化作一道青光直接穿梭出去。

……

扶川山脈,山嶺間。

百姓常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世代生活在扶川山脈的山民們也是這般履行著這一份約定。

這裏是中土的一處險地,地勢高聳,大江大河從這裏流過,將山脈深深的切出一個又一個深邃的山谷。

你從山頂側耳傾聽,便能聽到這些大江大河時不時發出來的咆哮。

董家便是世代居於扶川山脈中的一戶人家,董二也是這一代的採藥人。

採藥人這個職業在扶川山脈中是很富有傳奇色彩的。

尤其是像董二這種已經年近半百的老採藥人,更是一個或者傳奇。

因為扶川山脈的險峻,所以這裏的採藥人很少有能年邁後安享天年的,他們多是在翻越某一座高山時,失手跌落,葬身谷底,陪著悠悠的江河之水,流向東方的大海。

這是許多身在扶川山脈裡的採藥人的一生。

出生,學藝,上山採藥。

他們或許有的可以安享晚年,但是更多的則在安享天年之前便早早的遭了難。

只是為了生計,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好在帝君並非什麼昏庸的君主,雖然算不得一代明君,但總歸還沒施行重賦,這對於生活在這裏的山民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往常一樣,董二早早地起床,背上藥簍,裝好鎬鋤,便朝著山裏走去。

而這個時候,東方的天色尚未放亮,月亮也還留著一絲沒落下去。

只是董二已經習慣了這般披星戴月,並沒有抱怨什麼。

生活本就是這樣一點點用命討過來的,又哪有什麼可以抱怨的,他覺得自己比起那些意外遭難的人已經算是足夠幸運的了。

知足才是在這扶川山脈活下去的法則。

北面的山他前些日子已經探尋過了,現如今要去的是西面的山。

西面的山區被他放養了近乎半年的時間,許多年限短的草藥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到了可以採摘的時候了。

星輝迷濛,灑在董二老態頗顯的臉上,倒是讓這個看起來有些敦厚的山民更加樸實了幾分。

夜幕降近這會兒天色有些發暗,有些看不清路,董二小心翼翼的在山路上走著,絲毫也不敢放鬆警惕。

他知曉,那些遭難的山民多是在山中走夜路,失足墜崖的。

沿著山路尋覓,董二找到了好些多株比較珍稀的藥材,只是那些真正能夠賣上價的,他還沒有發現。

東方的朝陽漸漸爬上山頭,董二也終於從山頭爬到了谷底。

他常年在這裏採藥,自然也知曉許多草藥容易生長的地方。

比如這谷底,便是幽凝草最喜歡的地方。

沿著谷底行走,一路上卻沒見多少藥材,董二多少有些失望,這裏他放養了半年之久,就等著草藥長起來,他來采一些回去換取銅板。

若是這裏沒有,那他可就要為了吃穿遊走到更兇險的地方。

他在心底念叨著,希望老天爺能給他一點生路。

只是他這才沒走出兩步,眼睛不經意間掃過山澗裡的石縫兒時,卻似乎發現了什麼。

「那是什麼?」董二走到這一處石縫兒處,蹲下了身子。

那是一些零碎的布條,從石縫裏延伸出來。

這些布條看起來像是衣服上撕下來的。

董二費力的爬上石頭,順著石頭上那一道更大的石縫兒看下去,卻發現石縫裏竟然躺了一個人。

他定了定睛,藉著石縫裏陰暗的光線,終是看清了一些這人的樣子。

這大概是個少年人,年紀約莫十六七歲。

董二的目光還在這少年人的身上移動,最後落在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上,目光一驚。

作為大夏的百姓,帝君的子民,雖說他身處大夏邊境,但夏國的軍服他還是認識的。

所以這裏出現一個大夏的兵士,他心裏還是很震驚的。

「前日去鎮上送葯,聽那裏的人說西邊涼關被打下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從哪裏逃難過來的。」董二低聲呢喃了一句,隨後他看了看這少年人,低聲道:「還是帶你回去吧,不然放你在這裏,可是會丟了命的。」

對於這些山民來說,樸實是一種很常見的東西。

見死不救在他們看來,是一種很難想像的存在。

這就是世代生活在這裏的人所堅信的。

他想著,放下了葯簍,順著石縫兒爬了下去,探了一下鼻息,察覺這少年人還有氣息,便將這少年人背到了肩上,重新爬回了石頭上。

董二回頭看了看背上的少年人,嘆息了一聲,伸手提起葯簍,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是不準備採藥了,人命關天,在他看來一條命還是比自己採的葯值錢的多的。

東方,太陽完全跳出了山頭,山間升起了霧氣,讓山路愈加的不好走了。

只是董二卻不在意這些,他依舊小心翼翼的,背上背著一個人讓他更加不敢在山路上掉以輕心。

好在,一路回去並沒有什麼危險,待到日上三竿的時候,董二終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的家在扶川山脈深處,極為靠近西方的位置。

那是山腳一處很是平坦的地方,兩間石屋,一圈籬笆,如此簡陋,卻並不毫無生趣兒。

他一手提著葯簍,另一隻手扶著背上的少年人,走進了籬笆院兒。

「爹爹,你回來了?」董二剛走進自家小院兒,屋裏忽然傳出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

下一刻,一個少女從石屋裏走了出來。

她面容算不得很漂亮的那種,倒是帶著一股自然的清新,年紀約莫才十四五歲,若是再生長幾年,想來也不會比那些大家閨秀差到哪裏去。

「爹爹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少女感到有些奇怪,看著董二問道。

董二放下藥簍,又將背上的少年人放到了院子裏的石桌上,這才開了口:「遇到了這個娃娃,看他還有救,就把他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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