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驚鴻》第三十三章 世人皆戴著面具
「你真是秦青山?」李星辰一臉狐疑,沖著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影確認道。「呵~你若不信,可以開我棺驗我屍,看看棺槨裡放的到底是什麼!」人影嗤笑一聲,似乎自己講了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李星辰並未就這麼相信他,他走到秦青山的墳墓前,手中的滄流一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劍鳴聲乍起,一道劍氣如奔雷一般,瞬間轟入地下,直切墓丘下的棺槨。
滄流未出鞘,已然擁有了絕世鋒芒。
李星辰收回滄流,然後探出一絲靈力,順著劍氣切出來的縫隙探入到墓穴中。
片刻後,棺槨中的景象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並不是一個空的棺槨,但是棺槨裡放置的東西卻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自稱是秦青山的人的話。
棺槨裡沒有屍體,只有一個稻草紮成的人。
「自己被騙了!」
李星辰心中一瞬間就浮現起了這個念頭。
他想不到,羅秀臣居然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做了這麼一場難辨真假的騙局。
他用草人騙過了所有人,甚至是騙過了他自己。
李星辰至今還記得,當時秦青山還有一眾郡衛的屍首被抬回來時,他面對屍骨的默默無語。
他也記得下葬的時候,羅秀臣的潸然淚下。
可是如今看來,這些都不過是羅秀臣做的一場戲,一場騙了所有的戲。
那麼,他當日在青柳街時對待百姓的做法,是不是也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場戲呢?
李星辰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判定一個人的好壞善惡了,他突然感覺所有人都是戴著面具在活著。
戴著面具活一輩子!
「現在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那人影又走近了幾步,「我秦青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陵安城裏當了這麼多年的郡衛統領,自問沒幹過苟且之事,如今何故會欺騙公子。」
「所以……李少俠還是聽我把話說完吧!」
李星辰終究還是選擇相信這個自稱是秦青山的人,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雙星目看向秦青山,道:「秦統領請講。」
「在我說之前,能否請李少俠告訴在下一件事情,關於我還有一眾郡衛的死,羅大人是如何解釋的?」
「他說你們在關鄉留宿時,被匪寇襲擊了,你們丟了刀,最後儘管打敗了匪寇,但是你們也因為力竭和傷勢問題盡數死去。」
「匪寇?他還真會騙人!別說陵安,就是偌大的延陵郡也不見有多少匪寇,更何況是膽敢明目張膽的侵擾村莊的匪寇。」秦青山嗤笑著,似乎根本沒猜到羅秀臣會用這樣的謊言來欺瞞真相。
李星辰皺著眉頭看著秦青山在咒罵,隨後詢問道:「你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最後只有羅大人一個人回來了?」
「你聽說過百鬼刀嗎?」只是秦青山並未急著回答,反倒是問了李星辰一個看似與這件事毫不相關的東西。
李星辰沒聽過百鬼刀,他只能搖搖頭。
「那是一種刀嗎?」他一邊心中猜測著,一邊將目光投向秦青山。
秦青山仰著頭,目光忽然變得空洞悠遠,他陷入了一個久遠的回憶。
「百鬼刀並非武器,而是一種修行的法門。」
「世人皆知道習武修的是氣血,這百鬼刀便是一種修行氣血的方法。只是普通人習武是通過日積月累的錘鍊來打磨血氣,可是百鬼刀卻是吞噬人的鮮血來捶打血氣。」
「這是邪法,也是速成的門路。一柄寒刀,從修鍊之初便開始用人血淬鍊,隨著刀身被血淬成的血紅色越來越多,寒刀主人的實力也會突飛猛進。」
「只是修鍊這種邪法,在修成之前,每隔六個時辰都要用新鮮血液浸潤一遍寒刀,否則修為就會倒退,之前的付出全都化作泡影。」
「而羅大人,便偷偷修了這種邪法。」
「那一日,我們去關鄉探查妖物的線索,傍晚時分離開關鄉。在回去的路上,羅大人因為沒辦法及時得到鮮血,便對我們下手了。」
「郡衛們不是他的一合之敵,而我也只在他手下走了三招之後便被他一刀斬到胸口。幸好當時我們在河邊,我情急之下跳入河中潛入水底,這才逃過一劫。」
「至於之後,我知道羅大人定會派他的親信在陵安內外暗中搜尋我,所以便用刀在自己臉上狠劃了數刀,直到臉毀的不成樣子,才停了手。」
「他找不到我,但是我卻能夠看到他!」
「我要做一個惡鬼,在他身邊陰魂不散!」
此時秦青山已經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李星辰的心中翻江倒海,陵安城裏裏外外的所有事情發展到現在都不知反覆了幾次。
每個人都在好與壞兩種性質只見變換不停,讓他一時間難以辨別。
初次見到羅秀臣時,他覺得羅秀臣平易近人;當晚去青柳街遊玩,他看到羅秀臣愛民如子,又覺得他是個好官;後來他與羅秀臣攤牌,說杜檀兒是城中丟失人口的元兇時,羅秀臣又怒氣不止,是那般愛妻。
多麼完美的一個人,李星辰覺得天下間怕是再找不出這麼好的人了。
可是……當一切的謊言被揭開,原來完美的人也不過是帶上了偽裝而已。
就其根本,還是與惡同行。
他忽然覺得杜檀兒被自己冤枉了,羅秀臣或許才是陵安城裏那無數宗人口失蹤的罪魁禍首。
所以……杜檀兒不應該承受牢獄之災。
李星辰想把杜檀兒從牢中帶出來,但這意味著,他需要和羅秀臣真正的攤牌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打過修了百鬼刀的羅秀臣,但是他必須要去。
去給自己犯下的錯做救贖。
……
秦青山跟著李星辰一起走了。
李星辰說他要去府衙的大牢,秦青山便要跟著一起去。
他也明白,李星辰此去怕是要將所有的事情做個了解。
他恨羅秀臣,他想將羅秀臣千刀萬剮。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跟著李星辰,至於是死是生,他都無所謂了。
一連數日如同狗一般的東躲西藏,苟且度日,他已經受夠了這種活法兒。
是時候該去做個了解了。
夜色如墨,李星辰帶著秦青山在夜色中穿行著。
他們沒有選擇去羅府,而是直接去了府衙的大牢。
羅秀臣不可信,羅府自然也不能再去了。
倒不如直接去大牢把人救出來,再和羅秀臣直接攤牌。
子時,陵安城中,萬家燈火熄滅,整個城池隱沒在黑暗中。
府衙的大牢外,李星辰和秦青山從夜色中穿行而來。
大牢的門口有郡衛把守,兩個人不打算硬闖。而且秦青山畢竟是郡衛統領,自然知道大牢哪裏守衛最少,哪裏有破綻。
秦青山尋了一處幾乎沒有郡衛把手的角落,和李星辰翻牆而入。
只是一入大牢的大院,他們卻感到了一絲異樣。
大牢裏竟然無人把守。
確實空無一人,李星辰將自己的靈念散開,覆蓋到整個大牢內外,可除了大門外守門的兩個郡衛,整個大牢中竟然再無別人守衛。
「怎麼回事?」李星辰皺著眉頭,看著秦青山問道。
秦青山也很不解,他當差這麼多年,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莫不是大牢裏有變動?」秦青山低語道。
李星辰在沉吟,片刻後他目光中冷芒一閃而逝:「進去看看,即便有陷阱,普通人也奈何不了你我。」
他很乾脆的就做了決定。
是的,他想的不錯。
陵安城中並無修士,負責防守的郡衛也只不過是會些粗淺拳腳的武夫,若是真動起手來,決計不會是他的對手。
更何況,他身邊還有秦青山這個功夫不錯的幫手。
心中下了決心,李星辰便帶著秦青山朝著大牢中走去。
大牢正門虛掩著,李星辰輕手輕腳的推開牢門,小心翼翼的朝大牢深處走去。
監牢裏空無一人,每一處牢室都空蕩蕩的。
從牢室裡的一些東西能看出,這些牢室不久前都曾關押過囚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整個大牢空空如野。
李星辰走在最前面,秦青山跟在他身後。
不多時,兩個人繞過一個拐角,便到了大牢的最深處。
而在這裏,他們終於看到了此行要來找的人——杜檀兒。
她被關在最裏面的一間牢房裏,手腕腳腕上戴著鎖銬與腳鐐,鎖銬與腳鐐又被粗大的鐵鏈連在青石鑄造的牆壁上。
與其說她被關在牢房裏,不如說她被困在牢房中動彈不得。
「羅夫人。」
李星辰的聲音將杜檀兒驚醒,她有些驚愕的看著出現在牢房裏的李星辰,一雙美目裡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你還來幹什麼,是來看自己做下的功勛嗎?」杜檀兒此時再無之前對待李星辰那般的好聲好氣。
妖就是這樣,他們沒有太多的雜念,也沒有太多的心思。
投之以恩,報之以恩。
若是你以惡對她,她便以惡還之。
她不明白李星辰為何要這樣對自己,自己已經那般對他,他卻反手將自己送進了大牢中。
沒人喜歡這種用鐵鏈束縛自由的感覺,更何況她還是一隻妖,一隻奔走於山川林野的妖。
「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親手把我關進來為何還要救我?」杜檀兒譏諷著,數條毛茸茸的尾巴又一次從她的身後的裙擺下探了出來。
妖力開始充斥滿整個牢室,看那樣子,想來若是李星辰敢給她解開枷鎖,她就要對李星辰動手。
只是李星辰並不生氣,他覺得杜檀兒這種態度是應該的,畢竟誰被冤枉了心中也會生出怨氣。
「讓羅夫人受委屈了……小子妄言推斷讓夫人受了牢獄之災,小子甘願受罰。」李星辰恭恭敬敬的對著杜檀兒行了一禮,然後似是沒感受到那些充盈的妖力一般,徑直走進了牢房。
他取下滄流,雖說滄流不能出鞘,但是那些遊走於劍體外的無形劍氣還是足夠斬斷這些鐵質的枷鎖。
只是,事情絕非如他想像中的那般順利。
一聲劍鳴,凌厲的劍氣驟然在牢房裏凝聚。
劍意鋪開,鋒芒湧動。
下一刻,劍氣襲向鐵索,卻在「叮」的一聲中消散於無形。
李星辰驚住了,杜檀兒也驚住了。
誰都沒想到一根看起來極為平常的鐵鏈,卻能抗住如此強大的劍氣。
李星辰皺了皺眉頭,又重新揮動滄流,斬出了一道更加鋒利的劍氣。
只是劍氣縱橫過後,鐵鏈依舊半點痕跡不沾,寒光如初。
杜檀兒自然能感受到那一劍有多強,可是這樣鋒利的劍氣卻破不開拉住她手腳的鐵鏈。
她想著開始調集體內的妖力,將其盡數調入手腕腳腕出。
下一秒——
「砰!」
杜檀兒用儘力氣,奮力拉扯了一下困住雙臂的鐵鏈,確實隨著一聲巨響過後,鐵鏈竟然紋絲未動。
「這鐵鏈有問題!」
終於李星辰和杜檀兒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是反覆嘗試之後他們卻對這鐵鏈束手無策。
「李公子,算了吧,打不開就不要再費力氣了,我相信夫君最後還了我清白,一樣會放我出去的。」杜檀兒又叫回了「李公子」這三個字,看起來她因為李星辰來救自己對李星辰有所改觀。
「羅大人不會放你出去的。」李星辰終是嘆了一口氣說道。
「為何?」杜檀兒不明所以。
李星辰看了看她的眼睛,看著她純凈的眸光,心中有些不忍:「因為夫人你是他找來替罪的。」
「城中丟失的人口都是羅大人親手做出來的,他連跟了自己數年的老部下都能痛下殺手,又豈會在乎與夫人二十幾年的夫妻情分。」
「公子所言何意?」
「秦青山秦統領還有那日跟去關鄉的一眾郡衛,都是羅大人親手殺的。秦統領僥倖活了下來,我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李星辰說著把站在遠處的秦青山叫了過來,當杜檀兒看到秦青山臉上縱橫刀傷後,也瞪大了眼睛。
「秦統領怎會變成這幅模樣!」
「夫人!」秦青山喚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其中的因果我現在就與夫人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