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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驚鴻》第十一章 長安舊事
長安城的動亂並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距離書令史包庇自己兒子的事情被傳出來才過去了一日,整個長安的百姓便已經開始聚眾鬧事了。

他們大多集中起來,在書令史陳長思所居住的宅院旁遊盪,但凡看到能讓書令史心情鬱悶三分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即便是門口的家丁也拿他們沒辦法。

比如,這些人從家中去來糞便潑灑在宅院的門上,牆上;比如他們從宅院外招來一些石頭瓦片,朝著宅院裏扔,說不準就落到誰頭上又或是砸破了窗門。

這些做法如同刁民的行徑,但是在宅院外看著的城衛們也不敢就這麼貿然去管。

且不說陳長思的宅院外聚集了多少人,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即便他們身懷武藝,可面對聚集了太多的百姓,他們也不一定能夠完全鎮壓的住。

到時候真的起了大衝突,保不齊便是他們最後被亂拳打的鼻青臉腫。

這一點他們自然清楚,況且上面並沒有給他們什麼命令,要他們如何處理,所以他們也隻好默默的看著,出了一些實在他過分的要出手管一下,其他的也只能任由百姓們去做。

這就是亂世,做什麼都得處處小心,哪怕是你招惹了一個不起眼的百姓,或許他最後都能成為你一敗塗地的引子。

只是因為,在亂世裡,沒了禮法的束縛,一些僭越的事情便可以被做出來了。

李潺鳶還呆在公主府裡,現如今長安的動亂她沒什麼好的法子解決,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託於外力了。

希望蘇康將軍能早些趕來吧,長安……真的要到了絕境了!

李潺鳶心中如是想著,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連書令史陳長思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蘇拂雪就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公主……城南鳳凰廟又出事了!」

……

鳳凰廟坐落於長安城的最南端,所處的地界雖然偏僻了些,可是往來這裏的人流卻一點兒也不少。

這座鳳凰廟廟裏供著一位仙家的泥像,據說是掌管女子生育的神,所以每天都有許多已經成婚的女子在家人的陪伴下來這裏祈願。

有的是來求子,也有的是來祈禱腹中胎兒平安降生,甚至還有一些人來這裏祈願,希求能夠找到一段稱心如意的姻緣。

鳳凰廟在長安城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似乎久遠到從長安城建立後不久,這座廟宇便出現了。

這麼久遠的時光中,還從沒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

只是有些東西早晚都會發生,就譬如今日,尚書令張仲康大人的孫媳便在鳳凰廟中被人故意衝撞了身子,腹中的胎兒流掉了。

明眼人都知道,這女人在鳳凰廟裏流了產,自然不會是碰巧,那大抵也就是有心人故意為之了。

李潺鳶得知此事之後,也有些發愣,她本以為這事兒的罪魁禍首會是城外三皇子的人,可是等她去了,讓城衛私下調查了一番之後,這才知曉,原來衝撞了張仲康兒媳的還真是普通百姓。

至於原因呢,便和前日書令史陳長思包庇自己兒子一事有關。

這個故意衝撞張仲康孫媳的人,只是覺得所有當官的都不是什麼好人,處於發泄的想法,這才將張仲康的孫媳給撞流產了。

雖然那是一個未出世的娃,但怎麼說也算是一條人命。

對於這種人,李潺鳶當然是不會姑息的,尚書令張仲康半分過錯沒有,所以對於這個人的處罰上就沒了考慮人情一說。

只是就在李潺鳶吩咐人將這撞了人的百姓押解走時,鳳凰廟裏圍觀的百姓又一次不願意了。

他們高聲喊著,莫要讓城衛將人帶走,嘴裏說著李潺鳶做事不夠公道。

這樣的情況在早些時候,也就是長安城尚未被燕翎軍圍困之前,是根本見不到的。

這些普通的百姓若是在街上見到李潺鳶出行,大抵是要跪伏在地,不敢抬頭,口中還要高呼著祝福的話語。

而今呢,他們為了一個等同於殺人的人,卻敢和長公主對峙了。

李潺鳶眉頭皺了皺,開口道:「你們讓開吧,這人犯了錯,必須要受罰,這件事與書令史那件事不一樣的,你們這樣做不是在幫他!」

只是儘管她這樣說,可圍著的百姓還是不為所動,似乎根本沒聽進去李潺鳶的話。

他們只是一個要求,便是要李潺鳶將人放掉,不能治那人的罪。

「這個人不能放!」李潺鳶的話有些斬釘截鐵。

這件事的性質確實和書令史陳長思那件事不同。

但是聚攏在鳳凰廟的百姓並不這樣認為,他們隻想要李潺鳶把人放掉,他們覺得這人沒什麼錯。

聽著周圍圍著自己與城衛的百姓們你一言我一句說著自己認為的大道理,李潺鳶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書令史陳長思是什麼人她不清楚,但是尚書令張仲康是什麼人她卻清楚地很。

這是一個好官,是一個清官。

但是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在百姓卻要讓自己將害死他那未出世的孫兒的兇手放掉。

道理是什麼?道理是給懂理的人講的。

她忽然覺得自己沒辦法同眼前這些人講道理了。

李潺鳶一直覺得,張仲康在百姓中的口碑是很不錯的,可是如今來看,百姓並沒有記住張仲康。

她想到這兒,目光忽然凌厲起來,她掃視著圍在周圍,情緒激憤的百姓,忽然笑了。

「你們當真要讓我將這人放掉?」

李潺鳶一邊說著,一邊從那一張張面龐上掃視過去。

「必須要放,你們做官的如今在長安城裏吃喝享樂,又怎麼懂我們貧苦百姓吃著什麼苦?」

「就是,你看著女人,細皮嫩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怕是平日裏連家裏的活兒都是交給下人去做的。」

「說的也是,這女人能養成這個樣,想來她家裏也不缺銀子,生活比我們好得多!」

「……」

如此的話一句又一句的朝著李潺鳶的耳中飄來,李潺鳶的心也越來越冷。

「一定要放?」她又詢問了一遍。

「要放!」這一次的聲音明顯小了許多,更多的人猶豫了,選擇了閉口不談。

他們看得出,李潺鳶的態度有些奇怪,對於未知的懼怕讓他們沒有隨意下定論。

不過李潺鳶似乎不打算詢問第三遍,她只是點了點頭,開口道:「也罷,遂了你們的心願,我不押他走了。」

但是她這樣說著,一旁抓著兇手的城衛卻並沒有鬆開手,而是繼續押解著。

李潺鳶回頭看了看,使了個眼色,兩個城衛這才不甘心的鬆開了手,將人放了回去。

「問你們一個事情,你們認識張仲康張大人嗎?」就在被放開的兇手準備離去,那些圍著李潺鳶的百姓也準備散去的時候,李潺鳶忽然開了口。

「張仲康是誰?」

「該不會也是一個跟書令史陳長思一樣的貪官吧?」

「我也沒聽說過,不過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官。」

聽到李潺鳶詢問張仲康,人群裡傳來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只有少數幾個人臉色忽然一變,似是想到了什麼。可他們臉上帶著憂鬱,想來又不怎麼確定心中所想。

「都沒聽過張仲康張大人嗎?」李潺鳶臉上浮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那你們還真是夠孤陋寡聞的!」

這是李潺鳶長這麼大,第一次出言嘲諷。

其實以她的修養,大抵是不需要這麼做的,可是今日的情況卻讓他忍不住想要這麼做。

她覺得這些百姓做的實在有些過分了。

雖然現在長安處於亂局之中,一些事情確實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比如之前董記米鋪那件事兒,行兇者就被從輕發落。

但是今日這事兒,李潺鳶不想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能再這樣了。

下方,那些個圍著的百姓臉上露出一些不忿的神色,顯然對於李潺鳶的諷刺心裏有些不舒服。

可他們不敢出言頂撞,他們是百姓,從骨子裏就是小人物,方才因為放人的事情已經用光了他們所有的勇氣,現在又如何敢與李潺鳶去爭論與辯駁。

「你們還都記著六年前的長安大雪吧?」

「那年那場大雪下了半個月,厚厚的積雪將長安城沒了半截,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也出不去,長安被雪困了一個月。」

「若是我沒有記錯,你們的糧最多也就用了半個月吧?剩下的半個月你們是如何過來的,不知諸位還可否有印象?」

李潺鳶說到這兒停了下來,她看著圍著的人,似乎在等待什麼。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

片刻之後沉默的人群中終是有人似乎記起了什麼,開口道:「我記得當年似乎是官府開倉放糧,才讓我們熬過了最難的冬季……」

一個人回憶起來,並且將自己想到的說了出來,終於是打開了其他人記憶的閘門。

記憶如同流水一般傾瀉而出,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冬季。

那一年冬季,天氣冷的有些早,大雪來的也有些早。

一連半月的大雪將長安城淹沒在了白皚皚中,同樣,也因為這一場提早的大雪,讓許多百姓家裏沒有備足過冬的糧食。

所有人都被困在家中,不能出門。

而七八日之後,雖然大雪還在下著,可是許多人就不得不出門採購糧食了,他們家中的存糧大多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們需要去糧鋪購買糧食,可是因為大雪,大多數糧鋪並未開門,他們只能從少數糧鋪中買到糧食。

但是長安作為中土的第一雄城,裏面居住了多少人口?

只有一小部分糧鋪開張又怎麼能夠滿足普通民眾的需求。

飢餓在所難免,而糧食漲價在這種情況下也就成了一種必然。

糧食漲價了,百姓們的生活自然也就更加困難,而且臨近年關,許多人本來留下打算用來買些肉食的余錢也都被拿去買了糧食。

長安百姓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那一年尚書令張仲康已經在這個位子上做了數年之久了,每年俸祿很多,但是大多都捐了出去。

說起來,他其實在整個朝廷大臣的集體中算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別人身居高位,每年拿著高額的俸祿,哪一個不是在長安購置了大宅院,宅中奴僕百人。

而張仲康呢?家裏奴僕區區十幾人,連居所都是一間不算大的宅院,至多也就能住下幾十人的那種。

比起其他的高官,他反倒像是一個剛從地方調上來的小官。

有人譏笑他,但是他並不在意。

張仲康就是這麼一個奇特的人,對於他來說,只要能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就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尚書令,每年的俸祿越有千石,這麼多的糧食足夠養活二三百人吃一年的。

現在養活幾十人,每年都能剩下三分之二還多。

張府宅院小,放不下這麼多糧食,於是每年年底,張仲康都會將頭年餘下來的糧食施捨出去。

今年恰巧大雪,張仲康的布施糧食更是如同雪中送炭一般。

他養活了許多人,每人限領五日糧,足足惠及了上萬人。

甚至當張仲康知曉家中缺糧的人還有更多的時候,還拿出了自己幾年的積蓄,從同樣為官的另一位好友手中買了幾百石糧食拿來布施。

張仲康的這般做法幫著許多人拖到了朝廷開倉賑糧的時候,那一年長安沒有凍死骨。

李潺鳶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她掃視著周圍的百姓,眼睛從每一個人眼中掃過去,最後說道:「若是這件事沒想起來,那我再說一件事。」

「你們可還記得三年前長安裡爆發過一場類似瘟疫的大病,好多人都病倒了。」

「你們也聽說過長門醫館吧?天底下最大的醫館,醫術冠絕天下,即便是丹霞教的老神仙醫術也要遜於他們三分。」

「你們可知曉,你們當年喝的葯都是長門醫館給配的,但求長門醫館出手相救的人是誰?」

「是張仲康張大人!」

「張仲康拿著早年長門醫館欠自己的一個大人情換來了長門醫館的配藥,讓你們活下來了,不知道這件事還有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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