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之海中，唯二的兩個身影一個漂浮於水面，一個懸浮在水上。

一男一女都沒有說話，只是以這個姿勢靜默許久，男人才開口，話語之中充滿了疲憊。

「我要怎麼做，才能凝聚出眾生之劍？」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

不為別的，就為人世間的那些讓他沒辦法放棄的親朋好友，他知道，自己眼下只有這麼一條路。

見何長明鬆口，玉癡也鬆了一口氣，如果何長明執意要執著下去，等待他的只有加速的死亡，到時候就算是她也救不了何長明。

本來，她也只是想何長明凝聚出眾生之劍，並不是想殺了他。

「我不知。」

她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個回答簡直讓何長明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他想知道，既然玉癡不知道該如何凝聚出眾生之劍，又為什麼要逼迫他凝聚出眾生之劍？

玉癡看出了何長明臉上的不解，開口說道：「若是你不能凝聚出自己的眾生之劍，等到最後一刻，你就沒有辦法與他一戰。」

與他一戰？

何長明腦海裏面閃過了夜長明的樣子，除了夜長明，何長明實在是想不到，就究竟還有誰需要眾生之劍來對付。

「他不是早就在四百年前就死了麽？若是他不死，怎麼會有我這個轉世？」

玉癡不可置否的笑了，雖然只是很輕微的一個弧度，但是一直在觀察玉癡的何長明還是看出來了。

「你在笑什麼？」

何長明有些奇怪的問道，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是啊，你的確是他的轉世，當初他以一己之力對抗修仙界，最終差點魂飛魄散。他的魂魄一分為二，一半投胎成了你，一半成了現在的他。」

玉癡像是在訴說自己的事情一樣，熟稔的不能再熟稔了。

「你雖然是他的轉世，卻終究不是他。同樣，剩下的那一半，也不是真正的他。」

「你們的出現，早就證明了他的消亡，如今你們只是你們自己，誰也不是他。」

當這些話說出口的時候，何長明分明看見玉癡一直波瀾不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難過。

到底還是在意的。

何長明沉默一會，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對夜長明那麼熟悉？」

玉癡這才回過神來，收斂住眼中的情緒，說道：「見過幾面，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是笑笑的母親、夜長明的妻子，亦是天地間第一隻天魔。」

幾個身份一起砸下來，何長明都有些懵了，看著玉癡的眼神奇怪的很。

「我本沒有名字，後來遇見夜長明，由他賦予我新生，也給了我全新的名字——容玉癡。」女子有容，姃如皎玉，一遇鍾情，已然癡心。

她始終記得，在那場大雪之中，夜長明溫潤如玉，向她伸出手來。

只是夜長明已經不再是夜長明，只是她的一個臆想罷了。

「如今的負身劍，你用的得，夜長明也用的得，本來你們就是一體的，自然是不分彼此。」

「所以你才將我帶來這裏，就是為了將我的魂魄與夜長明的魂魄分離開來？」

何長明一下子抓住了玉癡話中的重點，她說自己與夜長明那半邊的魂魄是一體的，也就是說，自己所有的行為，夜長明都是知道的。

難怪自己總是會見到夜長明以前的幻像，那半邊的魂魄沒有投胎轉世，自然是和原本的夜長明記憶相通。

而自己則被洗去了記憶，根本就算不得是夜長明本人。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夜長明的那半個魂魄，論能力他不是比我更要得心應手麽？」

一個活了四百年的老鬼，比起何長明這個人生經歷才二十多年的平凡人來說，怎麼看也是夜長明更有救世主的樣子一些。

沒想到聽到這話，玉癡嘆了一口氣。

「他不是夜長明，他的心中也沒有對於萬物眾生的責任，他隻想自己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站在世界之巔，你可明白？」

合著這個意思就是夜長明這半邊魂魄有了自己的思想，搞叛變了？

何長明怎麼也不會想到是這麼一個結局，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是自己更加優秀一些，還好自己沒有說出口，不然真的是丟臉了。

「救世主不是那麼好做的，如今你已經把前面最艱難的部分走完了，就剩下虛無之境沒有收回，一旦虛無之境收回，地府大成，你便是地下的神，到那個時候他與你共有一個身體，自然也是長生不老。」

玉癡沒有告訴何長明，自己的出現也是因為夜長明想要誘騙自己幫助他對付何長明，只是自己早就看穿了夜長明的真面目，才將計就計，騙過夜長明，幫助何長明而已。

在她的心裏，四百年前的夜長明早就已經死去，如今無論是夜長明的那一半魂魄還是而轉世而生的何長明，早已不是真正的夜長明。

「你為什麼要幫我？」

何長明也不傻，玉癡連有著夜長明那一半魂魄的人都沒有幫助，又怎麼會幫助他這個隔了不知道幾層的轉世。

「算是謝謝你替我照顧笑笑吧！我已經存在的太久了，早就該消散，只是一直放不下笑笑，也無人替我鎮守虛無之地，才又等了四百年。」

「你凝聚成眾生之劍後，便可度化這無妄之海底下的死靈，無妄之海一空，虛空之境的法則為了平衡體內世界，就會將域外天魔封印在無妄之海，形成新的無妄之海，到時候域外天魔再想從虛空之境出來，就不是這麼容易了。」

像是交代後事一樣，玉癡一股腦的將所有的事情說出來，末了才又勾了勾嘴角：「當然，這些也要你能夠凝聚出眾生之劍，我是天魔，知曉只有眾生的負面情緒，這眾生之劍，需要的是希望，我幫不了你。」

何長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許久才開口說道：「我還有多久的時間？」

凝聚眾生之劍，當然也要有個期限，總不可能沒有期限。

玉癡櫻唇微動，伸出了三根手指：「還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