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不要這樣說。」喬安輕輕勾了勾莎莉夫人的手指。

喬安並沒有寬慰母親太多，因為受傷只是遵從了自己內心的選擇。

當時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讓程大叔平安無事，哪怕讓她拿命去換。

當最後看到程家明眸中的那一抹潤濕，她突然覺得，三年的所有所做作為都是有意義的。

現在，噩夢已經度過，她沒有大礙，所以她不會多說一句關於槍擊的話，她怕會給程家明帶來任何的心理負擔。

她雖然喜歡程家明喜歡的不得了，可潛意識中還是希望那抹潤濕，不是因為感激。

莎莉夫人含淚搖搖頭，終究也沒有多說。

她在三年前就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她不止一次的告訴過喬安，喜歡上一個不喜歡的自己的人會很辛苦。

可是女兒甘之如飴，她一個做母親的只能盼望女兒的付出可以得到回應。

莎莉夫人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也不是太好，赫斯暗搓搓的抿抿唇。

而後走到程家明跟前，低聲說了句隨我出來，率先走出病房。

程家明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赫斯離開的背影，旋即轉眸看著喬安無聲的詢問，直到喬安笑著點點頭，程家明這才起身出去。

莎莉夫人注意到兩人之間默契的無聲互動，輕笑出聲，「寶貝，看到了沒有，家明對你還是蠻在意的，興許這件事情以後，你們之間的關係會有質的變化。」

喬安心裡沒有底，可是也不想讓自己的患得患失弄的身邊愛自己的家人人心惶惶，故而聽到這話也只是點點頭。

管他呢，還未發生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

寂靜的走廊中。

赫斯先生嘆了口氣，倚在牆壁上，從兜裡掏出一根煙含在兩唇間，半晌都沒有拿出打火機。

程家明看得出他心裡有事，「赫斯先生，怎麼了？」

赫斯再嘆口氣，順便把口中的完整的一根煙扔進旁邊最近的垃圾桶。

「莎莉懷孕了。」明明是喜事，可是自赫斯臉上卻絲毫看不到喜悅。

「那就恭喜夫人和先生了。」程家明真摯的笑著祝福。

誰料赫斯竟然轉身對著牆壁狠狠錘了一拳，「恭喜？為時過早了，莎莉她……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她說怕喬安心裡會……」

後面的話赫斯先生沒有出口，可是程家明卻明白。

其實程家明覺得莎莉夫人的擔心是毫無道理可言的，因為他太了解小丫頭，小丫頭絕對不是心胸狹窄的人。

反而，若是讓喬安知道自己即將會有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該是開心的。

「赫斯先生，其實你們不需要把喬安當成一個障礙，我向您保證，喬安一定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種人。」

聞言，赫斯先生臉色一黑，「我們想象中的那種人，嗯？我想象中喬安寶貝是什麼人？」

「我……」程家明一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哼，依我看你就是想要挑撥離間。」赫斯先生十分幼稚的白了程家明一眼。

程家明好脾氣的笑了笑，「好，是我錯了。」

「差點忘了正事。」赫斯先生撓撓後腦杓，才繼續開口道，「莎莉身體吃不消，我想今天帶她回家休息一下，就算這個孩子真的不要，也要養好身子再做手術，這裡就拜託你了。」

程家明點點頭，似乎早有準備，「赫斯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喬安。」

赫斯先生臉色稍微緩和一下，滿意的點點頭，才進去病房。

……………………

下午，莎莉夫人被赫斯先生強製帶回來，病房中只剩下兩人。

程家明坐在床邊給小姑娘削水果，刀刃發出的沙沙聲音，很是清晰。

喬安獃獃的望著程家明俊美的側顏，一時間入了迷。

等到水果削完，程家明抬眸的那一刻，就看到小丫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湖水藍一般水汪汪的眸中蕩漾著他一個人的身影。

剎那間程家明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好意思，他把鴨梨切成小塊，送到她嘴邊。

嘴角處清清涼涼的感覺讓小丫頭驀地清醒，她笑呵呵的輕輕張開蒼白的唇瓣，將一小片鴨梨含進口中。

似乎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甜的鴨梨。

緩緩的，從口中一直甜到了心裡。

「程家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不可以？」

喬安戀戀不捨的把鴨梨咽下去，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家三口的身影，這才發現有些東西好像是被自己無意間忽略了。

程家明劍眉微挑，聲音中帶著一抹不自知的調笑，「不叫程叔叔了？」

「……」喬安小臉微微紅，她囁嚅著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麼，才鼓起勇氣問道，「昨天在醫院裡見到的那個孩子是誰呀？還有啊，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很面熟的樣子。」

話音未落，她便裝模作樣的東張西望，想要儘力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可是眼角的閃爍和繃緊的嘴角卻出賣了她。

程家明心裡嘆了口氣，給她掖了掖被角，放下手中的鴨梨，轉而取出一隻濕潤的棉棒，一邊給小丫頭擦拭乾裂的唇瓣一邊解釋。

「那個女人，叫辛歡，三年前你在唐朝窗戶外看到的人就是她。」

僅僅是聽完這句話，程家明便感覺到小傢夥情緒正在慢慢轉向失落。

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隨著她垂眸的動作，睫毛剛好蓋住可以暴露自己情緒的眼神。

程家明動作輕柔帶著寵溺的揉了揉喬安的長發，溫潤的聲音緩緩再次響起。

「那個孩子名字叫童童，是辛歡的兒子，童童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昨天只不過是辛歡請我幫忙來醫院看看小孩子。」

這樣解釋，笨丫頭應該可以清楚了。

雖然不喜歡解釋。可是在喬安的這個問題前，程家明無論如何都不想沉默。

「原來是這樣啊。」喬安小聲嘀咕著，想到自己剛才的語氣和動作，不由得羞赧。

她偷偷從被子裡面伸出一隻手，握住程家明隨便搭在床沿的大掌。

程家明眸孔微微一縮，乾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見程家明沒有甩開她，喬安很是開心。

「還有啊，那個叫辛歡的女人，經常會麻煩你嗎？」

「……」程家明覺得這個問題是一道送命題，只見他嘴角微微翕動，但是一個字都不曾吐出來。

喬安見狀，哼哼唧唧的不滿道，「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歡你！」

「說了那麼多話，累不累？休息一會兒吧，醫生交代說剛剛醒來不能太費精力。」程家明反手握住小姑娘的白嫩嫩的小爪子。

有些涼……

他彎腰，兩隻手一起握住小姑娘的爪子，輕輕揉搓一下，抵在唇邊呼了口氣，這才給她塞進被子裡。

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乖，睡會。」

「那我醒來也要見到你。」喬安不舍的看著程家明，唯恐自己再睜開眼睛，程家明家不見了。

「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程家明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感覺正常以後才保證承諾道。

喬安開開心心點點頭，乖乖的閉上那雙澄澈透明的藍眸。

傍晚時分，小丫頭還沒醒，程家明輕手輕腳的打算出去打電話交代一下韓璐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

可剛推開門，就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女人。

他握著手機朝著女人的方向走了幾步，成功阻攔住女人前行的腳步。

辛歡一手領著孩子，一手提著許多營養品，「家明，護士說你們在這層，我還怕上來以後找不到，沒想到，好巧啊，竟然遇到了你。」

程家明眉頭不自覺的皺起，睞著辛歡手中的東西，問道，「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辛歡哦了一聲，把童童遞給程家明，動作看上去十分熟練。

可是這一次程家明沒有伸手去接，只是順勢將童童放在地上。

辛歡似乎有些疑惑，「家明，你怎麼了？」

程家明若有所思的凝著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是這樣的，昨天不是那個女孩救了你嘛，我想著應該專門過來感謝她一下，要不是她見義勇為，那麼如今躺在病床的就是你了。」

辛歡的聲音帶著某種嬌嗔的味道。

她的意思十分明確，因為喬安救了程家明，所以她專門來感謝喬安。

沖著她這一舉動，三人之間的親疏關係便立竿見影了。

程家明突然發覺，他特別排斥辛歡自以為是的這種關係定義。

「她還沒醒，你還是先回去吧。」程家明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其實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他很討厭辛歡說出來的見義勇為四個字。

特別討厭，厭惡。

辛歡點點頭，目露同情，「既然這樣，家明，你把這些東西交給那個小姐吧，就說……就說是你買的，畢竟人家救了你……」

「辛歡！」程家明突然拔高的聲線打斷了辛歡的喋喋不休，「裡面的人，就是喬安。」

「喬……安……」辛歡不可置信的低低念了一遍，她怎麼不知道喬安是誰呢！

那是程家明醉酒後唯一叫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