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澈雙眸驀地瞠目，小手抓著男孩睡袍一角，手心裡緊張出了汗。

軟軟暖暖的觸感讓顧亦辰不由得勾起唇瓣，他立刻退開，含笑脈脈的盯著眼前緊張到琥珀色眸子四處亂轉的小丫頭。

「小哥哥。」寧澈無意識的低喃一句，對上男孩眸中的笑意盎然，便羞澀不已。

沒有太多其他的情愫，寧澈隻道是親吻是喜歡的表現，就好像是小諾諾喜歡自己便經常撅著小嘴索吻一般，只是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讓她不知所措。

她眉眼垂下，握住男孩睡袍的手更緊了緊。

「班上有沒有人欺負你，嗯？」顧亦辰眼看她小臉紅的近乎誇張，便將小姑娘放在床上，兩人面對面坐著，因身高優勢，挺直腰板看著小姑娘烏黑的發旋。

聞言，寧澈立刻搖頭，如實回答，「沒有。」

顧亦辰鬆了口氣，抬起胳膊揉了揉寧澈的小腦袋，「對了，別忘記之前小哥哥交代過你的話。」

「嗯？」寧澈一時間想不到，不由得疑惑的揚起小腦袋看著男孩，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蓋住眸子中晶亮亮的水汪汪。

顧亦辰無奈的勾唇，提醒她道，「不要和別的男孩子玩兒。」

寧澈恍然大悟，討好的點點頭，「一直記著，我同位是個女孩子，前後桌也是女孩子，我也不喜歡和男孩子講話。」

顧亦辰寵溺的看著她，「真乖。」

語罷，看了看時間，「寧寧，你該睡了。」

寧澈聽話的點點頭，粉撲撲的小臉看著顧亦辰起身，她立刻揮揮手，「小哥哥，晚安。」

顧亦辰關上房門，下樓去，就看到顧亦諾和江向晚在客廳裡貓抓老鼠。

看到顧亦辰，顧亦諾好像找到了救星，立刻小跑過來躲在顧亦辰身後。

一邊還嗷嗷的大叫著，「再也不相信老爸了，老爸只和老媽好，小小的顧亦諾像棵草。」

江向晚氣極反笑，追不到小女兒就把手裡的書本扔在顧北墨身上，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都怪你，看看你把她寵成什麼樣子了？將來就要嫁不出去了。」

顧北墨兩邊為難，只能笑著把江向晚拉在懷裡，「我顧北墨的女兒，嫁不出去怎麼了？我能養她一輩子。」

「我不要你養，我要我哥哥養。」顧亦諾從顧亦辰背後偷偷探出一個小腦袋，看著顧北墨就懟了回去，「那麼大人了還怕我媽，羞羞臉。」

被小女兒一番揶揄，顧北墨老臉一紅，趕緊把小祖宗給哄去睡覺，「諾諾你先去睡覺，爸爸和哥哥有話要說。」

「你們要說悄悄話？」小姑娘突然有點好奇。

江向晚看了父子倆一眼，最後指著小女兒，「給你三分鐘時間，你乖乖上去睡覺，我就不追究你不寫作業的責任。」

顧亦諾小朋友雖然八卦，可是權衡之下，發現老媽的條件更加誘惑，於是立刻鬆開顧亦辰，屁顛屁顛的跑上樓。

一邊跑，一邊喊，「媽媽，說話要算數，不許反悔，否則要長長鼻子。」

小姑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二樓，可是說話的迴音卻在久久回蕩著。

眼下江向晚又要和顧北墨算帳時，顧北墨立刻開口，「先說說兒子的事情。」

顧亦辰走到兩人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腰板挺得直直的。

顧北墨欣賞的看著自己的縮小版，「聽你簡叔叔說你今天的表現很不錯。」

「簡叔叔過獎了，差強人意。」顧亦辰微微頷首。

江向晚翻了個白眼，兒子這少年老成的稱號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顧北墨微微一笑，「的確差強人意，最起碼你沒有超過或者齊名你清揚哥，不是麽？」

小亦辰微微怔了怔，反應過顧北的意思，「是的爸爸，下一次我會更努力的。」

「你想進軍營嗎？」

「想！」

「你要明白，進軍營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你超過誰，而是讓你在為國家奉獻的同時不斷的完善自己，充實自己，讓自己成為當之無愧的男子漢。」

顧亦辰心裡隱隱約約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之前總是將父親當做自己的榜樣，以為自己此生的目標就是比父親強。

想要沿尋著父親走過的道路軌跡，更快更強的成長，從而超過父親。

他年紀尚小，之前，並不懂得那身軍裝的真正含義。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叔叔的犧牲，這是在他的認知中最苛刻的結果。

殊不知選擇了這條道路，他要面對的怕是更要多。

舍小家，顧大家，這是家常便飯。

就像曾經的陸自橫忍辱負重，就像曾經的顧北墨差點痛失所愛，就像曾經的簡依寧愛而不得，就像曾經的顧北澈馬革裹屍。

顧亦辰慢慢起身，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態，抬起胳膊，對著顧北墨，敬軍禮。

「父親，我要參軍，為國家拋頭顱，撒熱血，此生不悔入華夏。」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顧北墨讚賞的點點頭，旋即示意他坐下，緊接著又說道，「平常人十六歲可參軍，如今你將要滿十二歲，我要求你在未來三年，一定參加完高考，十五歲，入軍。」

小亦辰尚未開口，江向晚便聽不下去了，她猛的站起來，擋在顧北墨面前，氣呼呼的替兒子鳴不平，「顧北墨，你讓亦辰三年完成六年的學業，你想把我兒子逼成什麼樣子？」

顧北墨無奈的搖搖頭，淡淡的看著江向晚，遞了個眼色，口中卻是風輕雲淡的說著，「不是什麼難事，他可以做到。」

「做到做不到不是你說了算啊！」江向晚終究還是意難平，她認為顧北墨給了孩子太多的壓力，在天大的壓力下，如果孩子不會調解心態，該是多麼可怕！

「媽媽。」久久不吱聲的顧亦辰突然拉住江向晚一隻手，搖了搖，讓江向晚看向他，「媽媽，我可以做到。」

「你……」江向晚無奈至際，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轉身走出客廳。

顧亦辰看著母親的背影，突然有些心酸，就在這一刻他似乎懂得了父愛和母愛的不同之處。

看著面色抱歉的父親，顧亦辰笑了笑，「爸，你去勸勸媽媽吧。」

……………………

轉眼間，三年過去，年僅十五歲的顧亦辰參加了當年的高考。

取到了京城第一名的好成績，成績出來的當晚，江向晚的手機被打爆了。

她看著兒子，眸光中染著滿滿的驕傲，「如果你想要去這些大學，我會說服你父親，讓他同意你大學畢業後入伍。」

顧亦辰堅定的搖搖頭，「媽媽，那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其實參加這場高考，我的初衷和父親一樣，就算……不讓您心裡留下遺憾。」

江向晚愣住，著實沒有想到，她木然半晌，忍不住抱住兒子，鼻尖酸澀。

入伍前夕，顧家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顧亦辰才有時間專門去找寧澈。

如同往常一般，他推開房門就要進去，可是門卻被她反鎖住。

「寧寧，開門。」顧亦辰敲了敲房門，裡面的寧澈即便聽到，可是卻自欺欺人的以為她開門，他就會一直敲，這樣就不會走了。

可是啊，事情怎麼可能會像小姑娘想的這般？

顧亦辰下樓找出備用鑰匙，輕而易舉打開房門，看到蜷縮在床頭一角的寧澈，突然就想到小姑娘剛來的時候，那天晚上母親出差，小姑娘鬧覺，奶奶他們束手無策。

當時他推開房門看到的，和今天一模一樣，多麼多年了，小姑娘心情不好就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的習慣還是沒有改。

他隨手關上房門，走近，把小姑娘頭上的被子掀開。

「寧寧？」他聲音溫柔，似乎可以將人溺在其中，看她不搭理，他又喊了一聲，「寧寧。」

寧澈終於抬頭，兩個眼睛腫的好像核桃一樣，我見猶憐的。

顧亦辰盯著她看了半晌，長嘆一口氣把她擁進懷裡，「寧寧，別哭。」

「小哥哥，你要走好久好久。」寧澈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委屈。

哭過的小奶音軟糯糯的，聽的人心好像都酥了。

輕輕順著她及腰的長發，顧亦辰保證說道，「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

「叔叔說你過年也不會回來，興許要三年，又興許四年，才可以回家一次。」想到要那麼久才可以見到，寧澈又悲從中來。

「寧寧，你不是說，喜歡小哥哥穿上那身軍裝的樣子？」顧亦辰聲音不急不緩，少年特有的喑啞竟然增添了幾分莫名的性感，「小哥哥是要去保家衛國的。」

寧澈勾著顧亦辰的手指，「小哥哥，你不能忘記給我打電話。」

「一定不會忘記。」顧亦辰微微垂首，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順著額頭，繼續向下，心疼的吻了吻她紅腫的眼角。

在寧澈濃烈的依依不捨中，顧亦辰還是離開了。

那日午後，小姑娘追著軍用車，哭到聲音沙啞，看的江向晚眾人都是淚凝於睫。

可是沒有人知道，在軍用車裡的俊朗少年，聽著身後越來越遠的聲音，隱隱透出剛毅的臉頰劃過一滴淚，轉瞬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