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諾杏眸微流轉，突然神秘兮兮的看著寧澈，「姐姐，你千萬要幫我保守秘密哦，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我媽。」

顧家一門軍人，江向晚對軍人自然是敬佩的，可是兩個小姑娘心裡比別人清楚的是江向晚對於女孩當兵的看法。

興許是因為簡依寧當年的事情留下的陰影。

寧澈輕輕點點頭，把手裡沉甸甸的手槍還給小姑娘，「你從哪裡弄來的？」

顧亦諾咬了咬唇角，猶豫了須臾，可能覺得姐姐是可以信得過的人，才小聲交代說道，「唐唐哥幫我弄的，他不讓我說。」

果不其然，還真讓寧澈猜對了。

唐唐，也就是簡清楓，如今跟著關皓軒做生意，混的風生水起，別提多自在。

又坐了半晌，小姑娘問了些關於學校裡的事情，寧澈耐心的回答著，小姑娘聽著寧澈口中細細碎碎的瑣事，倒是也覺得挺有趣。

「姐姐，你和那個姓楚的怎麼樣了？」顧亦諾歪著小腦袋，不知道是不是寧澈的錯覺，她覺得每次提到楚燁，諾諾眸中都是滿滿的排斥之意。

寧澈彎腰摸了摸顧亦諾的發頂，嗔怪道，「小孩子不要管這些事情哦。」

顧亦諾不由自主的垂下頭，水汪汪的澄澈眼眸中透露出幾絲心疼，她盯著月白色的厚重波斯地毯，心一橫，突然抬起頭直直的盯著寧澈，「姐姐，如果我告訴你其實去年……」

「諾諾！」江向晚的聲音在房門打開的瞬間同時響起。

聲音中帶著不自知的恐慌，寧澈認為可能是爬到二樓有些氣短的緣故。

她立刻起身，甜甜笑了笑，「阿姨，您怎麼上來了？」

見寧澈無恙，江向晚心裡默默鬆了口氣，才微微一笑，「我來叫你們下去吃飯。」

「哦。」寧澈應了聲，已經走到江向晚身邊，江向晚抬眸看著諾諾，突然開口，「諾諾，你看看你頭髮亂的，自己也不知道收拾。」

而後，側身，抬手把寧澈額頭上的碎發掖到耳後，溫柔道，「澈澈，你先下去吃，我給你妹妹梳梳頭髮。」

寧澈點點頭，不疑有他，便率先走出顧亦諾的房間，下一秒，江向晚就反鎖了房門。

朝著小女兒走過去，恨鐵不成鋼，「顧亦諾，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你姐姐面前再提當年的事情，你都忘記了嗎？」

平時張牙舞爪耀武揚威的小姑娘如今好像蔫了，她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眼眶發熱，「媽媽，我只是……只是心疼哥哥，我心疼哥哥啊！」

要強的小女兒突然這般，江向晚心裡也越發不好受，她蹲下身子跪在地上，輕輕抱住女兒，「寶貝，媽媽……媽媽也難過，可是……可是我們不能要求姐姐做什麼，你明不明白？」

「你說姐姐真的不喜歡哥哥了嗎？」顧亦諾喃喃自語，「每次姐姐回家之前哥哥都會故意離開，哥哥打算要躲一輩子麽？」

江向晚鼻尖更酸，拍著女兒的背，她柔聲解釋，「諾諾，你還小你不懂，有些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答應媽媽，不要告訴你寧姐姐。」

顧亦諾乖巧的點點頭。

……………………

寧澈宅在家裡，不知不覺就過去一個暑假。

臨開學前的晚上，天氣陰沉，涼風習習，寧澈關了空調，打開窗戶，穿著睡衣站在陽台上，望著窗外發獃。

突然看到大院崗哨亭那邊，駛過來一輛車，定睛一看就是簡清揚送自己回來的悍馬。

隻以為是簡清揚從部隊回家，寧澈並沒有注意，正要關上窗戶的那刻，寧澈動作僵住了。

她怔怔的看著副駕駛座上的男人下車，整了整軍帽，大步流星的朝著自家家門走近。

他好像更結實了，周身越發俊毅，全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似乎一直以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會黯淡失色。

注意到顧亦辰突然停住腳步，驀然抬眸……

寧澈心跳加速，立刻側身躲在窗簾後，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她還以為她會他有某些妄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亦諾突然小臉紅撲撲的闖進來，拉著寧澈就往外跑。

「怎麼了，諾諾？」

「姐姐，快去看看清揚哥哥的兒子。」

「……」寧澈拉住顧亦諾，製止住兩人前行的腳步，她有些迷茫的看著諾諾，「清揚哥的……兒子？」

顧亦諾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小丫頭看了看寧澈身上的睡衣，如夢方醒，「姐姐你先去換衣服，我在這裡等你。」

幾分鐘以後，兩個小姑娘出現在簡家客廳，而本來偌大的客廳站滿了人，突然就顯得狹窄擁擠。

寧澈和顧亦諾往裡靠了靠，踮著腳尖才看到幾位嬸嬸中間的搖籃裡面的小孩子。

簡清揚坐在沙發上，面色陰鬱，而旁邊卻端正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總是不由自主的，寧澈的目光就飄到那人的身上，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唐糖抱著還在繈褓中的孩子，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清揚，你到現在都不肯說實話嗎？！」

說罷，又加上一句，「這孩子也有幾個月了，怪不得一年半前，暖暖和你分手，你真是……真是讓我失望！」

簡清揚和溫暖的事情，寧澈不怎麼了解，可是顧亦諾卻知道，兩個小姑娘咬著耳朵，顧亦諾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寧澈說了一遍。

寧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翳籠罩上一層灰暗，眼角不經意流露出來疲憊。

直感覺有股灼灼的目光盯著自己，寧澈狐疑的抬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率先看向某人那邊，卻發現，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好像就是一個錯誤。

瞧，又是她在自作多情了不是？

最終磨蹭到晚上十一點，簡清揚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在回部隊以前，從唐糖手裡接過孩子，不太熟練的動作帶著生硬，抱了抱孩子。

寧澈清晰的看到簡清揚在看著孩子時候的眷戀深沉目光，看來對於孩子的母親，簡清揚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吧。

回家的路上，顧亦諾故意扯東扯西，等到寧澈反應過來小姑娘目的時，驀然發現安靜陰沉的夜空下，只剩下她和顧亦辰。

顧亦諾沖著哥哥擠眉弄眼，小跑著率先離開。

「諾諾……」寧澈抬手，想要叫住顧亦諾，卻只能聽著尾音飄散在風中，漸漸消失。

「明天開學了吧。」一旁，男孩低沉喑啞的聲音緩緩響起來，像是大提琴演奏。

寧澈心跳漏了一拍，原本以為是可以風淡雲輕的，卻在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想要退縮了。

只是因為做不到坦坦蕩蕩。

可又怎麼可以坦蕩？那是她用了整個青春，愛過的男孩啊！

寧澈扯了扯嘴角，一抹笑容在小臉上綻放，卻是比哭還要難看。

她點點頭，彬彬有禮的回答，「是的，明天開學。」

顧亦辰盛涼的薄唇微微翕動，盯著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拚命壓抑住心裡蝕骨的思念，還有努力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好好學習。」

寧澈笑了笑，「我知道，謝謝。」

兩人似乎都沒話說，對話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寧澈終於覺醒，原來他對自己真的是……這樣厭倦了。

如果說去年的簡訊，是朦朧的，那麼今天面對面的冷淡，卻是清晰刺骨的。

她緊緊握拳，死死將眼淚憋回去，鼻腔裡面火辣辣的疼，好像不小心吃了太多的芥末膏。

「哥哥沒什麼事情，我就回家了。」寧澈微微頷首，算作告別。

毅然轉身，瘦削的身子微微踉蹌一下，顧亦辰已經下意識伸出手，又緩緩放下。

看著眼前倩影越發遠去，顧亦辰邁出一步，終究停下來，「他……對你好嗎？」

寧澈頓住，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一下，腳步恢復如常，她清脆的笑聲隨著微風傳進男孩的耳朵，她說，「謝謝哥哥關心，他對我很好，特別好。」

「那就好。」顧亦辰低聲念道。

寧澈感覺身後的男孩說了句什麼，可是她沒有聽見。

注視著小姑娘回家後，顧亦辰才艱難的邁著腳步，一步一步，十分緩慢的來到悍馬前。

簡清揚正依靠著悍馬，鬱悶的抽煙，他的腳邊已經堆了一堆煙頭。

顧亦辰輕輕嘆口氣，同簡清揚一樣的姿勢，也倚靠在悍馬上，望著沒有一絲一毫星光的漆黑夜空，開口道，「為什麼不和叔叔他們說實話？」

聞言，簡清揚沒有絲毫反應，吸進最後一口煙，將煙頭狠狠的碾碎在腳尖，「說什麼啊！」

「告訴他們，孩子的母親。」顧亦辰斜斜側眸，睞著簡清揚，「否則，他們依舊是錯怪你。」

簡清揚搖搖頭，「這也許，是我可以給她最後的，全力以赴的自由。」

而後，他餘光掃光顧亦辰同樣落寞的面，不由得苦笑，「難兄難弟，不過如此了吧。」

「我們不同。」顧亦辰輕聲辯駁，「不同的。」

「沒錯，你還是，有機會的。」簡清揚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前，對於你，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顧亦辰話中有話。

簡清揚微微一怔，旋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