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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鬼術》第十二章 幻象
我心臟幾乎停滯!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寒氣迎面湧來,腦袋嗡的一下,頓時昏昏沉沉。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三梳守貞節……」一個縹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越來越近,漸漸清明。

那陣昏沉過後,晦暗的周遭漸漸映出昏黃的光芒,浮現出景物。我左顧右盼,周圍全是低矮的磚土房,樣式極其古老,經濟水平極端落後,看不出是哪個年代的。

我一陣迷糊,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上這裏來了?

那女鬼呢?陳老頭呢?怎麼都不見了?

我想呼喊陳老頭,張開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我抓著喉嚨,一連嘗試了好幾遍,愣是一點都發不出來。

不止是喉嚨出不了聲,周遭可說是靜得厲害,沒有絲毫聲響。周圍的景物籠罩在昏黃的光芒中,就像置身在無聲的老電影中一樣。

一陣隱隱的說話聲從前邊傳來,在這個極端靜謐的世界極為的突兀。我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穿梭在村中的過道中,越發覺得這裏老舊得可以,像是小時候老家的老房子,無端散發著遠古的氣息。

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虛無縹緲,像是老舊的錄音機中傳出的聲音,但終歸是越來越近了。

來到一戶磚房前,聲音正是從裏頭傳出來。我鬼使神差的走進去,屋中頗為晦暗,映著昏黃的燭火光。堂屋聚集了好些女人,穿著舊時代的右衽布紐扣上衣,寬腿長褲,或灰色或藍色。相當古樸老舊。

中間的幾個女人相對突兀,她們衣服的樣式與她人無異,卻是清一色的烏黑。

堂屋中央擺設香案、茶點以及三牲供品,供奉著觀音像。燭火幽明,煙氣繚繞,昏暗朦朧,不甚清明。彷彿在進行某種儀式。

一個纖瘦的身影坐在香案前,披散著如墨的長發,穿著嶄新的烏衣,手上拿著一把無柄木梳。

「一梳多福壽!」一個中年女人說道。

「一梳多福壽。」年輕的聲音跟著說,是坐在香案前的那個纖瘦的女人。伴隨著這一句,手中的木梳在烏黑的長發上一梳而下。

「二梳無憂愁!」那個中年女人繼續領說。

「二梳無憂愁。」坐在香案前的女人跟著說,木梳又一遍從頭上梳下。

「三梳守貞潔!」中年女人領說。

「三梳守貞潔。」伴隨著念誦聲,又是一梳。

我疑惑的看著這一幕,這是在做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周遭的人們無不鄭重其事的看著梳頭的女人,彷彿在進行人生的大禮。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

三梳守貞節,四梳金蘭友。

五梳勤勞作,六梳人和睦。

七梳拜觀音,八梳拜父母。

一共八句,纖瘦的女人手下同樣八梳。

八梳結束,放下手中的梳子,一個穿著烏黑衣盤著頭髮的年長女人上前為其盤發,毫無生氣的聲音念叨著:「今日梳起,即成鐵證,從此媒人休再問,父母無權定鴛盟。」

頭髮盤起,纖瘦女人起身向香案上的菩薩叩拜,舉手立誓:「從今往後,獨身終老,絕不嫁人。」

拜完菩薩,女人轉向旁邊的一對老夫婦叩拜,應當是其父母。我也因此看清了她的面容,是一張瘦削的小臉,頗有幾分清秀。

昏暗的光芒漸漸消去,無聲老電影般的景象淹沒於黑暗之中。我有些恍惚,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啊——」一聲驚恐淒厲的女人的慘叫聲驟然響起。

我一個激靈,轉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周遭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慘叫聲過後,傳來砰砰嗙嗙碰撞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像是什麼人掙扎著想要逃脫。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事?誰在那邊?

我向聲音的方向跑去,一抹微弱的光芒出現在前方,漸漸擴散,四周映起方才那樣的昏暗的光芒,但是場景卻截然不同,乃是一戶舊時大戶人家的宅院裏。

伴隨著一聲驚呼聲,一個纖瘦的身影從一個房間裡驚恐的跑出來。是方才梳頭的那個年輕女人!

還沒等她邁出兩步,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男人從身後一把抱住了她,臉上掛著糜爛的笑容。他抱著年輕女人往屋裏拖去。

纖瘦的女人滿臉驚恐,抓著門框,拚命的掙扎。驚懼的聲音哀求:「樊少爺!求求你放過我吧!」

用屁股想都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雖然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但我還是立即衝過去。

我想要大喊讓那人住手,口中照例發不出任何聲音。我一把撲過去,想要把那孫子一拳揍開。拳頭揮出去,軟綿綿的提不起半點力。我有些驚訝,雖然我這人身子骨不行,但是還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

然而更叫我詫異的是,拳頭揮到那人的臉上,竟直接穿了過去!

這感覺很微妙,不像是打在一團空氣上,倒像是我自己是一團空氣!使不出力,無法乾預,只能這樣近距離的旁觀。

女人的體力到底不如男人,纖瘦女人被拖進屋中,大門關上。伴隨著七零八落的聲響,女人驚恐的呼救和哀求聲不斷傳出,迴響陣陣,餘音不絕。

一聲聲彷彿直接衝擊在我的心頭,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慌,求救無門,叫天不應,只能做砧上魚肉,任人宰割!

我試圖進入房中解救她,然而這道房門就像一道特殊的屏障一樣,我觸碰不到,也穿不進去,只能徘徊門外,聽著越發淒慘的叫聲從屋中傳來。

周遭再度暗了下來,陣陣哭叫餘音不絕,在黑暗中欲漸縹緲,最終化作虛無。

又回到了之前那個老舊的村子,纖瘦的女人被五花大綁,裝在豬籠中,被一大群人敲鑼打鼓押著前行。這鑼鼓聲明明近在眼前,卻同樣像是從老舊的錄音機傳出一般,異樣的失真。

女人的臉上滿是淚水,帶著委屈和恐懼,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麼。她的聲音淹沒在了鑼鼓聲中,沒有任何人理會。周遭的眾人,或是不屑,或是嘲笑,或是不恥,總之全是冷漠的嘴臉。

沒有人在乎她在說什麼,沒有人理會她的申辯,甚至沒有人流露出哪怕一絲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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