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只是深處魔窟，無能為力，又求助無門的小孩。在某一時刻，感受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所以竭盡所能的想要抓住這一縷虛無縹緲的蛛絲。

澤翼一直以來都是在向我求助，枉我自恃聰明，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愧疚感油然而生，我不知道該作何言，有些自嘲道：「為什麼是我呢？」

「你……不一樣。」空洞的聲音回答。

我不一樣，也許吧。一行人中我的確和他們都不一樣。我既不是麻老頭那條道上的人，沒有降妖除魔的本領；也不是韋二爺那夥人，西裝革履，規規矩矩。我是唯一一個和他們格格不入的存在。只因機緣巧合來了這一趟。

我看向穿長風衣的傢夥，請求道：「你放過他吧。」

那傢夥皺著眉頭看著我，恍惚有種看傻逼的意味：「昂？我就是專門來幫他的！我什麼時候要害他了？」

咦？什麼情況？他剛剛那舉動不是要動手？

他抬起捏著符紙的手，揮動幾下，包圍攝青的群鳥紛紛散開。沒了群鳥的包圍，看不見黃芸蕾的身形，只有一陣陣低低的抽泣聲迴響。

澤翼怔怔的看了長風衣的傢夥一眼，轉過身，沖著聲音響起的位置，稚嫩的聲音說道：「媽媽，沒事的，他們不會傷害我們的，沒事了，不要害怕，澤翼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有些唏噓，他們從不是壞人，只是被壞人迫害到如此境地。如果早一點有人伸出援手，將他們救出魔窟，斷然不會變成現在這個結果，可是沒有。

「媽媽，不要害怕，不要哭了，澤翼長大了，澤翼可以保護你，不會再讓那些人欺負你，澤翼會幫你報仇的。」澤翼向哭泣的位置伸出了乾瘦的小手，像是要撫摸自己的母親，然而前方只是一團有聲無形的虛無。

他的手微微顫抖，卻還是故作堅強的抿著嘴。他的母親已經死了，變成了鬼魅。力量弱小的他也並不能真正的保護她，為她報仇。一切不過是在逞強，在他母親面前逞強。

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放心吧，所有做過壞事的人都會得到相應的製裁，我們絕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

澤翼轉過頭看向我，沒有出聲，眸中百味雜陳，這複雜的神情彷彿經歷了人生中的一切風浪，滄海桑田，萬千淒苦。遠不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所會擁有的。

末了，他道：「謝謝。」

這是我從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口中聽到的最沉重的道謝，也是最讓我心虛和愧疚的道謝。

我不敢與之對視，看向穿長風衣的傢夥，說道：「你要怎麼幫他？」

「請我來的那人叫我除去他體內的禁鬼，還有超度他的母親，可是攝青魂魄盡散，徒剩一靈，超度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幫他除去禁鬼了。」那傢夥說。

澤翼忽然戒備起來，握緊拳頭，警惕的看著穿長風衣的傢夥。因為禁鬼附身，才讓他有了一些力量，如果除去禁鬼，他就一點力量都沒有了。

「不用擔心，你做的已經夠好了，黃文陽昏厥倒地，黃高元也死了，那些害你們的村裏的人也因為禽畜死亡而恐慌，你做的夠多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我們絕不會讓那些人逍遙法外！」我說。

澤翼看著我，複雜的目光流露出請求和一絲感激，他看了長風衣的傢夥一眼，又看了看有聲無形的黃芸蕾，緊握的拳頭鬆開，徹底放下了警惕，說道：「那我媽媽會怎樣？」

我看向長風衣的小子。那傢夥面色如常的說：「還能怎樣，就這樣嘍。」

我一嗆，還以為他能說出更好的安排。這樣子誰能放心啊！

果不其然，澤翼剛剛放鬆的警惕又重新恢復，緊張的護著自己的母親。

我向那傢夥說道：「不是、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吧，那什麼就算不能超度，那……收起來總行吧。」

像當時陳老頭就是這麼把自梳女鬼給收了。

那傢夥想了想：「收起來倒是行，不過我身上沒什麼東西能收的……要不這樣。」

說著，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枯藤蔓整弄起來。這傢夥手工不錯，很快就將手裏的枯藤蔓紮成了一個小人。

他舉著小人說道：「把她收到這裏頭來。」

之前陳老頭好歹是用了一塊黃布，他這小人莫名讓我瘮得慌，就連澤翼也流露出一絲狐疑。

「這東西結實嗎？如果散了怎麼辦？」我問。

那傢夥皺著眉頭看著我，他人雖長得高大帥氣，但是智商似乎比較有限。他道：「攝青徒剩一靈，遲早是要消散的，這東西平時小心點，不要著火就行了。」

我看向澤翼，看他自己的意思，他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不存在形體的黃芸蕾，終究還是放下了警惕。

穿長風衣的傢夥看著澤翼，還在等他回答：「你看行不行？」

對方的神態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看來這傢夥空有這麼一副帥氣的外表，腦筋果然不太靈光。

「行！」澤翼下定決心，堅定的說道。這於他而言目前是最好的結果。

那傢夥走上前，抓著藤蔓小人伸向哭泣的位置，口中默念了幾句。因為攝青有聲無形，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只是那陣低低的抽泣聲越來越小，欲漸微弱，最後徹底消失。相應的，那藤蔓小人像是有了靈性一樣，輕輕顫動起來，須臾，歸於平靜。

他將小人遞給澤翼，澤翼迫不及待的接過，沖小人說道：「媽媽。」

那小人微微震動了一下。

澤翼臉上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兩手握緊小人，捂到胸前。他的媽媽又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接下來就是要幫澤翼除掉身上的禁鬼。雖然不知道這禁鬼附身具體有哪些危害，但是「鬼上身」終究不妙，而且小小年紀弄得陰氣森森的，又是操控死貓，又是吃心肝，也沒辦法過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