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發白，零號首長才心滿意足的睡了。

張然是一點都不困，想著反正這天也亮了，便乾脆回隊部，等事情處理完了再睡個回籠覺。

一出房門，張然便看到了頂著熊貓眼的韓金山尤曉英尤曉燕等人，驚奇道：「你們一夜沒睡？」

幾人鬱悶的瞪著張然，心說零號首長這剛剛醒，你就拉著人家聊了一個通宵——就他這身體情況，我們能睡得著啊？

「什麼叫我拉著零號首長聊了一通宵？」

張然鬱悶，心說自己這情難自己是事實，但自己這一晚上，也沒少告訴零號首長，讓他這傷剛剛好點，早點睡覺，等休息好了再聊好吧？

可零號首長不聽啊，人半真半假的表示這是命令，命令自己跟他接著聊——自己能不聽麽？

「行了行了，反正隊長你是啥時候都有理！」

韓金山鬱悶，讓尤曉英尤曉燕去休息，這邊總院醫生看著，自己則送張然回隊部。

「候排長呢？」

張然問瘦猴去哪兒了。

「早回去休息了啊！」

韓金山回答，看看張然鬱悶道：「隊長，我發現你這一晚上沒睡，怎麼看起來像是一點都不困的？」

「我這功力，豈是爾等可以媲美的？」

張然心說，自己沒穿過來那時候，誰不是白天上班晚上玩電腦被我裡看手機？哪裏像現在，這天一黑就睡覺！

這熬夜的功夫，那可是練出來的！

更何況，有機會跟零號首長這等人物秉燭夜談，那是多大的榮幸，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跟他聊天，怎麼會累呢？

自己現在不但沒感覺到累，甚至覺得這身上的傷都比昨天好多了好吧！

想著想著，張然情不自禁的想起某個電影裡某個傢夥拿著龍內褲做深呼吸，表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的鏡頭，自己這跟首長秉燭夜談當然沒那麼猥瑣，但效果，那卻是一樣一樣的……

張然問起了裴正林的情況。

「不愧是學醫藥出身的專家，比我們這土法上馬的半吊子，那是強多了！」

一提起裴正林，韓金山便是滿臉佩服，表示對方只是看了一遍實驗數據，就能夠大體的說出青霉素生產中現階段面臨的一些最難以解決的問題，並且表示，如果從一開始，張然不是讓他秘密研究，而是直接找裴正林這樣的專家過來，說不定支隊青霉素的研究，一定遠不止於當前的水平！

看韓金山的表情，張然相信裴正林的專業水平，應該是可以信賴的，但也絕對達不到韓金山所說的這麼誇張的程度！

畢竟，這青霉素並不是現在才發現，而是十幾年前都已經發現了！

可直到現在，就連美國佬都還沒做到讓青霉素批量化規模化生產的程度，他可不相信光靠裴正林就行——畢竟，裴正林的水平再高，難道還能比有美國政府支持的那些洋人醫療團隊加起來都要高明？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嘛！

所以他相信，支隊的青霉素之所以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其實和研究水平無關，而是因為自己走對了路，選擇了在以後已經被證明過的切實可行的土法制備青霉素的工藝！

這土法制備青霉素的工藝的產能雖然差了點，肯定達不到一兩年後美國佬製備青霉素的水平，但生產出可用的青霉素，那絕對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一開始張然的思路！

不敢保證支隊生產青霉素的水平像美國佬一樣，達到自己根本用不完，還可以用來出售，賺錢的地步，他只希望很多重傷員需要用到青霉素來救命的時候，支隊能夠供給青霉素，讓他們活下來——這就夠了！

當然現在，裴正林來了，不但帶來了他的專業知識，更帶來了一些支隊沒有的設備，張然覺得，或許自己可以跟裴正林談談，讓他試試看，看能不能儘可能的將青霉素的產能多少提升一些……

哪怕通過他，能讓支隊每天多生產出一支青霉素來，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因為每天多生產一支青霉素，說不定就能多救下一個傷員的命！

吃完早飯不久，張然便見到了裴正林。

花白的頭髮，瘦削的臉龐深陷的眼眶，還有中山裝，標準的時下知識分子的形象。

看到張然，裴正林顯得很激動，啪的一個立正之後就紅了眼眶，囁嚅著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裴工，過了過了啊！」

張然趕忙道：「咱們支隊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以後隨意點，別動不動就敬禮……」

但裴正林卻堅持敬禮，要向張然表達自己最高程度的崇敬。

因為對張然，他無法不給予最高的崇敬！

因為之前的國內軍閥混戰，因為這場戰爭，裴正林目睹了太多太多的傷員因為傷口的感染而悲慘的死去，所以在很早，他就已經立志要攻克傷口感染的難題，製備出一款遠比磺胺更加高效的抗菌消炎的特效藥出來……

只是很多年過去了，他的研究卻沒有絲毫的進展，他甚至都快要放棄了！

直到劉青通過組織找到了他！

雖然聽到晉東支隊這邊發現了一種抗菌消炎的特效藥的時候，裴正林立即帶人快馬加鞭的過來，並且第一時間投入到了工作，但事實上，在他的心裏，本以為支隊的這青霉素雖然在抗菌消炎方面的效果不錯，但那也只是相對磺胺而言……

但在親自做了青霉素的病理實驗，並親眼看到幾乎都要不行了的零號首長因為青霉素而迅速的好起來，裴正林震驚了！

他意識到，這青霉素絕不僅僅是普通意義上的抗菌消炎藥品，它是真正的特效藥！

有了它，可能因為炎症無法控制而死去的病例，甚至可能成為歷史！

而自己，卻有幸在這個階段，加入到青霉素的試製當中——作為一個醫藥專家，他豈能不激動？

只是看著裴正林那敬禮時鄭重莊嚴的模樣，張然不得不起身回禮，同時想想牛大看到自己受傷，笑癱在門檻上的樣子，想到鄧方對自己橫眉豎眼的樣子，瘦猴等人偷笑的樣子，張然心裏就又是一陣的扎心——這都是人，這差距怎就這麼明顯捏？

「張隊長，我等羞愧啊……」

裴正林坐下，動容的道：「雖然醫藥是一個新興的學科，雖然時下對醫藥的研究都還處於初級階段，但我是學醫藥的，怎麼都是專家，可現在，我們醫藥人員絞盡腦汁都沒找到的控制炎症的特效藥的配方，居然被你給發現了……」

「這青霉素，可不是我發明的！」

因為只有自己和裴正林在，張然可以暢所欲言，表示自己是在某篇醫藥雜誌上發現了青霉素的介紹，所以才讓韓金山先自己摸索一下，沒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之類。

聽到這話，裴正林的心情好多了。

這時代信息傳播的渠道有限，國外醫學雜誌上的隻言片語，他沒看到，也屬正常。

然後張然才跟裴正林進行了深入的交談，將自己所知的關於青霉素的一切，搜腸刮肚的講給裴正林聽，特別是美國佬在籌備製備青霉素的初期，如何增加青霉素菌的單位產量的事情，不管是可信的或者只是些野史，他都事無巨細的告訴了裴正林。

裴正林聽的很認真，他能聽出張然對青霉素並不是太了解，但同時也分明知道，自己從張然所講的這些東西中，能夠受到很多很多的啟發。

再加上現階段，支隊已經能夠小劑量的製備出一些青霉素成品來的經驗，裴正林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張然所期望的，讓八路軍戰士們，或者所有活躍在抗日戰線上的軍民們在傷重的時候，都能用上青霉素這種特效藥來控制傷情的願望，絕對能夠實現！

但明顯，這不是短期能夠實現的目標。

「竭盡所能吧！」

張然點頭，又囑咐道：「青霉素在目前的階段，除了提升產能之外，解決製備好的青霉素之使用期限，也是重中之重……」

解決了這個麻煩，哪怕青霉素的產能沒有根本性的提高，但日積月累之下，總能有一些多餘的儲備，說不定就能解決很多的不時之需！

就像零號首長這樣的情況。

裴正林很同意張然的看法，同時表示金沙河一帶的沙子，所含的雜質極少，青霉素提純之後如果用那邊生產的玻璃器皿保存，應該能解決純凈青霉素受到二次汙染而無法使用的難題！

因此，只要在針管燒製成功，並且解決了封裝工序對青霉素的汙染難關之後，那麼小批量的儲備，運輸青霉素，就不再是什麼問題了……

「那就好！」

張然對於裴正林的回答，非常滿意，然後才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青蒿能治拉肚子和痢疾，這你知道吧？」

「當然了！」

聽張然提到這個問題，裴正林笑道：「青蒿治拉肚子，是古方，很多戰士們百姓們痢疾拉肚子的，都是用青蒿熬藥治好的——怎麼了？」

張然當然知道青蒿能治拉肚子治痢疾，他更知道就是青蒿的提取物製備的藥品，幾乎徹底的消滅了痢疾這個世界性的疾病。

但關鍵是，青蒿雖然不難找到，卻也不是每個地方都能找到！

而且戰士們又常年在外打仗，居食無定，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能拉肚子染上痢疾，萬一戰事緊急，戰士們總不能現找青蒿熬藥吧？

要是能將青蒿中對於治療拉肚子痢疾的成分提純一下，製備成中成藥，隨身攜帶，一旦拉肚子痢疾了，就吃上一顆，那不是解決了很多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