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是怎麼過去的，只知道腦海裡一片混沌。

無論是清醒時還是睡夢中，都會出現那個我無緣一見的孩子。

在夢境中，孩子不停地問我，為什麼不救他，他不想死。

我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痛苦而又絕望。

到最後，我已經不敢在睡覺，更不敢再睜開眼睛，就是害怕看見這個讓我愧疚一生的孩子。

「小姐又沒睡呢？」

「可不是嘛，已經兩天兩夜了，她還坐著。」

「要不我們勸勸她，不然先生回來又該說我們了。」

傭人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聽在我的耳朵裡，不過我卻沒有多餘的精力來回答她們。

「小姐你該睡了，要是你睡不著，我去給你找點葯來。」我從這兩天別人叫她的名字中得知她叫於菲。

「不要。」

好幾天沒有正常飲食，我的喉嚨早已沙啞得不行，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像是用枯樹枝在地上摩擦一樣難聽。

於菲和另外一個叫佳佳的人對視一眼，再次開口說：「小姐你這樣身體會吃不消，還是先吃點葯吧。」

「我說了不需要你們聽不懂嗎？出去。」

我怎麼能夠吃藥，吃完葯可能就再也不會想起孩子了。

我愧疚得不敢見到孩子，但真要是連夢裏相見這點奢望也要給我剝奪了，我想我會崩潰。

我無視了兩個人，將目光放在前面雪白的牆壁上，在哪裏，我彷彿看見我的孩子。

但看了一會兒，一股心酸從心底奔湧而出，瞬間就將我給掩埋了。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出來，我越想停下，它就流的越多。

正哭著，耳邊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而後一個人拉住了我的手，用力將我拉起來。

「已經一個星期了，你還要頹廢下去多久。」

「與你無關。」我憤怒地想要抽出被顧辭抓住的手，但好幾天沒有認真吃飯，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

「你以為我真願意管你，要不是看在千辛萬苦才把你救回來的份手，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顧辭冷著聲音說。

我流著淚譏誚一笑，「你後悔了？如果你後悔了，現在就可以不要管我，讓我自生自滅。」

顧辭臉上隱約在醞釀著怒氣，「不過是一個孩子，失去了他，以後你還會有別的孩子。」

「你懂什麼？」我憤怒地反擊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就算有了，也不可能是曾經的孩子。你知道我為了這個孩子做了多少努力嗎？你知道我有多期待他的降臨嗎？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我說到最後幾乎是嘶聲力竭地吼出來，配上那難聽的聲音，跟地獄來的惡鬼沒有什麼區別。

顧辭臉上劃過一抹異色，「是，我是不懂你的心情，但如果我遇見了這件事，我不僅不會頹廢，反而會堅強起來，找那些害了我的人報仇。」

「報仇？」我冷冷地牽著嘴角，「如果報仇能讓我的孩子活過來，那我就報仇。」

只要孩子能活過來，就算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我也在所不惜。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顧辭憋了半天才說出來這句話，「拿鏡子來。」

我不知道顧辭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沒過一會兒，傭人便抬著一面巨大的穿衣鏡過來。

顧辭將我從床上拖到地上，用力扣著我的下巴，讓我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已經多久沒有看過自己長什麼樣了，乍看之下，還有點不相信鏡中的人會是我。

鏡中的人頭髮枯黃，一張臉蒼白得可怕，加上那雙紅得嚇人的眼，活脫脫一個從地獄來的夜叉。

我看著鏡子笑得形若癲狂，「我本就不該活著，活著太痛苦了。那天你就不應該救我，讓我和我的孩子一起去死。這樣我就不會痛苦了，也不會難受了。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救了我。」

我這幾天，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如果我的求生欲能再低一些，或許我就和孩子一起去了。

沒有了江承我能活，但是沒有了孩子，我真的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我好想下去找他，給他道歉，求他原諒我。

但，顧辭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許是發現我有自殺的傾向，他讓人將屋裏所有尖銳的東西收走，就連窗外下的草地上也讓人放上了充氣氣囊。

就連我想用床單一了百了，都找不到可以掛的地方。

「你是誰？我認識的李若瑤根本不是你，她樂觀堅強，根本不會時刻想著要去自殺。」顧辭直視著我的眼睛。

我諷刺而又絕望地笑起來，「是啊，以前的李若瑤不會自殺，但現在已經一無所有的李若瑤也沒有活在這個世上的慾望。」

我從顧辭手裏猛地抽回了自己手，然而認真地看著他。

「顧辭，看在我救過你一命的份上，你給我個解脫吧。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太痛苦了。」我抱著頭痛苦地說。

顧辭臉色一寒，「你是我救回來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

「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抓著他的胳膊絕望地說。

顧辭緩緩掰開我的手，「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打擊是人受不了的，如果你真的受不了，就化悲憤為力量。」

「說得輕巧，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渴望一份愛情和一個孩子，為什麼你們連我這點簡單的奢望也要擊碎？」

「擊碎你希望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江家，你的仇人是江家。」

「我的仇人是江家？」我喃喃自語。

「如果當初江家同意救你，你的孩子不會死，所以真正害死孩子的不是你，是江家。」顧辭厲聲說。

是了，我想起來了。

這一切都是江家的錯，是江母不同意救我，陳峰才會喪心病狂的想殺我。

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反擊，或許孩子還活的好好的。

還有江承，一直到我葬身火海他都沒有出現過，他違背了我們的誓言，背叛了我和孩子。

我不會放過他，亦不會放過江家的任何人。

「起來吧。」顧辭的聲音很輕，裏面獃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而我也鬼使神差地抓著他的胳膊從地上站起來，繼而任由他將我拉到床上躺下。

「你先睡一覺，有什麼事等你睡醒了再說。」顧辭幫我掩了掩被子說。

我好幾天沒有睡，加上剛才發泄出來後，身體也傳來一陣陣倦意。

我輕微地點點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破天荒的，我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而孩子也沒有在出現在我的夢中。

我失望的同時隱約還有鬆氣，即使在夢裏，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

我醒來的事顧辭很快就知道了，沒過幾分鐘就來到了我的房間裡，站在床邊看著我。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錯。」

我笑不出來，但還是盡量扯了一個微笑，「謝謝你。」

「你不用強顏歡笑，醜。」顧辭毫不客氣地說。

我隱去了微笑，帶著忐忑試探說：「我的孩子埋在哪裏？」

顧辭一臉警惕，「你問這個想做什麼？」

我嘴裏儘是苦澀說：「我想去看看他，從他離開這個世界我還沒來得及看他。」

「我可以帶你去，不過需要等你的身體好了之後。」顧辭沉吟說。

「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你看我現在什麼事都沒有。」我急忙說。

「現在還不夠。」顧辭打斷了我，扭頭看向一旁的傭人說：「把飯菜端來。」

「我吃不下東西，求求你先讓看看我的孩子。」我苦苦哀求。

顧辭不為所動，「你醒來就沒有吃過東西，全靠營養針養著，如果現在還不吃，身體早晚會垮下來。」

我剛想說我不在乎，但看著顧辭不容拒絕地臉，終究是把這句話咽回肚子裏。

不一會兒的功夫，傭人端著一碗熱氣騰騰地粥過來，外加兩盤小菜。

顧辭端起來用杓子舀了一杓，然後想餵給我吃。

我將頭扭到一邊，「我自己來。」

「我來吧，你的身體還沒好。」

「我自己來。」我固執地說，「不然我不吃。」

顧辭狀似無奈地將碗遞給我，帶著絲絲寵溺說：「真是敗給你了。」

我隻覺顧辭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但此時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粥上，並沒有去細想。

本來我的確不餓，但聞著香氣逼人的粥，肚子裏不受控制地傳來飢餓。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口地喝著粥。

幾分鐘的功夫，一碗不大的粥就被我喝完了，但肚子依舊存在的飢餓感提醒著我還不夠。

「還有嗎？」我看著顧辭小聲地說。

「有。」顧辭笑著打了個響指，傭人很快又端來了粥。

我同樣很快吃完了，還想再吃第三碗時，卻被顧辭攔住了。

「你才剛開始恢復進食，不能吃這麼多，身體會受不了。」

聽到這話，我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問他，「東西我已經吃完了，你現在能帶我去了嗎？」

「你先換件衣服，我一會兒帶你去。對了，衣服都在衣帽間裡，你可以隨便穿。」

等顧辭和傭人們走後，我來到衣帽間裡。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裏面全是各種款式的名牌衣服包包鞋子，而且都帶著標牌，一看就是全新的。

我隨意地拿出一件黑色的連衣裙穿上，迫不及待地去找顧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