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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頭》185 鍋太大,背不動
眾目睽睽之下,元棠拿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蔣令儀,大聲地道:「祖母,是她汙衊我!我近日根本不曾見過她一面,也不認得那鍾家的僕人,更加不曾有過想要加害徐二姑娘的心思!」

「先前誘蛇嚇唬徐二姑娘之事,也是她的主意!」

「棠兒,你此言可是實話?!」四下眾人驚訝間,元家老太太攥緊了孫女的手,目光沉沉地問道。

元付之也緊盯著女兒。

若女兒的話是真的,那事情說不定還有轉機。

「孫女話中若有半句假話,敢叫天打雷劈!」

元棠此時顯是下定了決心,而年幼的小姑娘沒旁的主意,情急之下竟當眾發起毒誓來。

徐婉兮隻覺得滿頭的霧水變得更為濃重了,這潑天大霧簡直要將她澆濕了!

元棠先前死都不願開口,眼下怎麼忽然又這般堅定了?

還把當初引蛇害她之事也翻了供,推向了蔣令儀,且為了自證,竟連毒誓都發出來了!

若事實如此,她早幹嘛去了?

老天,究竟誰才是那個嫉妒她這盛世容顏的人啊!

她真是被搞糊塗了!

蔣令儀強忍著慌張,出言否認:「元妹妹此言簡直荒謬,當初你與徐妹妹之間的過節,與我有什麼乾係?且若你所言是實情,又怎會等到今日才開口?這話說出去有誰會信……」

元棠聽出她字裏行間的暗示威脅,忍無可忍地咬了咬牙,卻是自己開了口!

「因為你手中握著我的錯處!所以我只能由你拿捏了!」

蔣令儀眉心猛地一跳。

「你胡說什麼?」

「我弟弟去年在花園子裏傷到了頭,因此落下了癡傻的病根——當時沒有旁人在場,我慌張之下,撒謊說是有隻野貓追著我們,我與弟弟躲避間,我不慎被那野貓傷到了臉,弟弟也撞傷了頭……

可事實卻是那日我與弟弟起了爭執,他抓傷我的臉,我失手推了他一把,才害他成了如今的模樣!

這件事情,唯有蔣令儀知道,她拿準了我不敢將實情說出來,恐被父母厭棄責罰,便以此為把柄,一而再地脅迫我替她遮掩背黑鍋!」

元棠一鼓作氣說完了這些積壓在心底許久的話,既悔恨又委屈。

元老太太和元大老爺皆有著一瞬的震驚。

原來這才是朗兒受傷癡傻的真相?

剛趕來的元家大太太恰巧聽得女兒此言,腳下一陣虛浮,險些沒能站穩。

「父親,祖母,我當時真的只是嚇傻了,才沒敢承認……我絕非是蓄意要害弟弟的!」元棠哭著解釋道。

「現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元老太太定下心神,看向兒子說道:「當務之急,須得先將眼下之事分辨清楚了。」

元付之抿緊的唇緩緩放鬆下來。

說句讓人羞愧的話,雖然女兒害得兒子癡傻這個真相讓人覺得太過造孽,一時難以接受,可他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

畢竟今晚之事若真是女兒所為,整個元家都要跟著遭殃。

「我與徐二姑娘無冤無仇,怎會引蛇害她!」雖詫異於元棠竟這般豁得出去,可蔣令儀還是立即否認。

只是語氣已顯慌亂。

「怎會是無冤無仇?你不滿徐二姑娘偏不願與你交好,還說她時常為難於你,若與她同去六月花會,她必會在花會上對你百般刁難——所以,你出了主意引蛇去嚇她,想將她嚇病一場,去不了仁和公主的花會!」

「你與我商量此事,我本不贊同,你便拿可以帶我一同去六月花會作為交換,百般勸說唆使,我當時糊塗,竟答應了你!」

直到事情敗露,她才明白為何蔣令儀會找上她……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若是事發便推她出去頂包!

但引蛇之事她好歹真的參與了,雖心中不甘被人利用,卻也算不上太冤枉——可今晚之事卻是截然不同!

她分明什麼都沒做,只是出來看個熱鬧而已,竟也能被拉來背黑鍋,且這黑鍋這麼大,蔣令儀也不想想,她究竟能不能背得動?

既是背不動,自然是死也不能背的!

「元妹妹血口噴人。可有證據嗎?」蔣令儀淚水流的更凶了。

徐婉兮聽得氣憤不已,剛要說話時,卻被張眉壽製止了。

「我真想撕了她那張抵死不認還要再人前裝柔弱裝無辜的臉……」徐婉兮聲音低低,卻咬牙切齒。

張眉壽嘆了口氣。

徐婉兮以為她要勸自己冷靜時,卻聽好友忍耐地道:「誰不想呢。」

可撕這個字,是大有講究的。

張眉壽搶在元棠開口說那些無用的爭吵之言前出了聲。

「那蔣姑娘說元三姑娘利用你找上鍾府粗使僕人,僱人行兇,又可有什麼依據嗎?」她直看向蔣令儀的眼睛裏。

「我一心想讓人幫她去求平安符,哪裏想過要留什麼證據,不過是稀裡糊塗地被她利用了而已……」

這是見事態發展至此,執意要將此事抹成一筆說不清的爛帳了。

可今晚有這麼多「硬茬兒」在,她註定是無法如願的。

張眉壽剛要再開口時,卻聽身後的張老太太咳嗽了一聲。

張眉壽知道這是祖母在提醒她不要出頭。

祖母對外,一生謹慎,書香門第出身的女孩子也確實不該這般張揚,以免讓人生出嘩眾取寵之感。

畢竟此時在眾人眼中,此事與張家三姑娘無太大幹連,受害之人是定國公府的二姑娘。

王守仁心領神會,上前兩步,神態自若地擋在了張眉壽身前。

「我有些話想要問一問蔣姑娘。」

張敬眼中的欣賞更濃了幾分。

他倒也想出面,可他亦要避嫌。且孩子間的問題,若能由孩子來解決,是最為妥當的。

「蔣姑娘是哪一日、什麼時辰、在何處見的元三姑娘?可有人能作證?」王守仁上來便連發數問。

「四五日前……我們在元家的衚衕後見的面。她是獨自前去的,我身邊的丫鬟倒可作證。」蔣令儀眼神閃躲。

「究竟是四日前,還是五日前,又是什麼時辰?」

「應是四日前,什麼時辰記不得了,約是午後便是了……」

「那倒是奇了怪了,四日前乃是我這個老婆子的壽辰,棠兒一整日都呆在我的院子裏,連午憩都在我那裏,竟不知是何處跑去見的蔣姑娘?」元家老太太冷笑著反問道。

蔣令儀臉色一變,連忙改口:「那應當是五日前,是我記錯了!」

「五日前?」元大太太忍怒道:「蔣姑娘撒謊還真是信口拈來!棠兒前些日子一直都在為老太太壽誕做準備,親手綉了抹額,根本不曾出過門!」

「……她既是獨自出門,必是瞞著元家上下的!」蔣令儀竭力掩飾著內心慌亂。

王守仁不給其思考的機會,緊接著問道:「蔣姑娘一邊說元三姑娘如今身邊沒有可信之人,一邊說她瞞著元家上下,我倒想知道她要如何瞞?無人相助,無人與之裏應外合,她如何才能獨自出府?出府之後,又是怎麼不被院中的丫鬟發現的?」

蔣令儀張口欲言間,王守仁已下了定論:「蔣姑娘方才之言,根本是不攻自破。」

「這般拙劣的汙衊,漏洞百出,本就經不起仔細推敲——只因蔣姑娘自認拿準了元三姑娘的把柄,只需元三姑娘認下這樁罪名,蔣姑娘便可脫身了。可誰知元三姑娘不敢擔下此事,蔣姑娘的算盤落了空。」

「我沒有……」聽王守仁戳破她的心思,蔣令儀隻知搖頭否認,縮在鐘太太懷中,顯得可憐至極:「舅母,我真的沒有……今晚是他們綁了我欺凌我在先……」

「儀兒只是尋常的女孩子,受了驚嚇,記不清事情經過也是正常的,自然不是人人都如王家小公子這般天生聰穎,擅口舌之辯!」鍾世平雖已大致認清了事實,卻死死不願鬆口。

一旁被綁著的鐘家僕人老齊徹底聽不下去了。

不單是鍾家人的沒有擔當和蔣令儀的虛偽做作,真正擊垮他的……是身邊那個混混喋喋不休的攛掇和辱罵!

「瞧瞧這家人噁心的做派!單憑這一點,他們事後肯留你性命那才是見鬼了!難道你甘心背著個見財眼開、背主棄義的名聲去下地獄,而讓幕後真正的黑手逃之夭夭?

我勸你一句,事到如今,倒不如痛快承認了,還能落個敢作敢當的名聲!」

老齊咬著牙,眼睛都忍紅了。

「確是表姑娘指使的我!」

橫豎都是死,他承認了還不行嗎!

隻圖臨死前能清凈片刻!

「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受人指使去做惡事還不夠,竟還汙衊自家主子!我看你是被豬油糊了心了!」鍾世平大怒。

老齊卻毫不畏懼地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當眾說了出來。

說到最後,想到自己的結局,竟失笑出聲。

他孤家寡人一人,窩囊了一輩子,終日與夜香為伴,人人避而遠之……即便是死,也沒什麼好怕的!

反而看著昔日高高在上、對他們這些低賤的下人隨意使喚辱罵的主子們此時驚懼心虛的眼神,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報復的快感。

他以為自己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可誰能料到,身邊混混的一句話,竟讓他堅硬的內心撕開了一道縫,從中湧出感動的淚水來。

「兄弟,多謝了。你放心,我定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的。」混混由衷地說道。

「鍾大人還有話要說嗎?」

一直旁觀的定國公世子此時方才開口,神態肅然。

「我這侄女柔弱純善,定是他人刻意栽贓!」鍾世平仍在嘴硬。

四周之人顯然已不願買帳,甚至有人暗中罵他沒有擔當,鐵證當前還死鴨子嘴硬,與潑皮無賴無異——可他也不在乎,他絕不能讓此事坐實!

「若是栽贓,今晚貴府表姑娘與那齊姓僕人私下的對話又豈能作假?」

男孩子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

「誰可以作證?作證之人又有幾分可信!」鍾世平冷笑著反問。

可待下一刻,他瞧清了說話之人的面容時,卻是再也冷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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