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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頭》863 證實
張眉嫻隻覺得渾身被寒意侵蝕,甚至無法正常呼吸。

牆壁上懸著的風燈忽明忽暗,待視線稍稍適應了此處的昏暗之後,她方才瞧見了那靠牆坐在地上,手腳皆鎖著沉重鐵鏈的男子。

閉著雙目的男子身上穿著已辨不清原本顏色的僧衣,面上沾著血汙,頭頂是新長出來的短髮,約已有一指長短。

察覺到有人靠近,男子緩緩張開眼睛。

四目相對,張眉嫻眼神顫動著,一句「白家哥哥」幾乎就到了嘴邊。

可她到底克制著沒有出聲。

心底已是驚濤駭浪洶湧肆虐。

一旁的陸塬見她神態,敏銳問道:「齊少奶奶認得此人?」

慌亂之下,張眉嫻還算鎮定地點頭,而非因為眼前的未知局面而下意識地否認一切。

她記著二妹的交待……

「應是認得的,我見他像極了大永昌寺中的章拂法師……」

陸塬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

「可還像其他人?」

「……」張眉嫻定定地看著章拂,片刻後,適才搖頭。

陸塬道:「據我所知,齊少奶奶幼時同白家四公子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這是錦衣衛查到的。

自也有其他人與白家四公子有過接觸,他這幾日也召了幾人前來,但並沒有問到有用的線索。

當然,張家長輩必然也是值得一問的,但論起熟知程度,這位張家大姑奶奶卻是排在頭一位的。

況且,礙於未來太子妃,他也不可能輕易請張家一眾長輩來這北鎮撫司辨人。

畢竟錦衣衛說來權力滔天,可到底是吃皇糧的,總歸也是有所顧忌的。

活要乾,飯也是要吃的。

張眉嫻的雙手已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

「是……」

她有些僵硬地點頭。

見她模樣,陸塬不覺有異。

到底此處可是北鎮撫司,眼下又牽涉白家舊人,尋常女眷倘若不怕才是怪事。

「那齊少奶奶不妨上前仔細瞧瞧,此人同白家四公子,是否有相像之處。」

張眉嫻緊緊抓著袖中十指,邁著近乎無法動彈的雙腳,緩緩上前。

章拂抬眼看向她,一雙通紅疲憊的眼睛裏叫人看不清其內情緒。

張眉嫻死死地忍住眼淚。

她不知白家哥哥在這裏待了多久,更加想像不到他經歷了什麼,這背後又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叫他落到這般境地。

「可有相似之處?」

陸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張眉嫻十指幾乎已將掌心戳破。

她看著那張不知經受了多少折磨的臉龐,鼓起勇氣道:「細看之下,確有些相似……」

她知道,若她一旦證實了白家哥哥的身份,他或許再無退路可言。

若換作平常,她便是死也不會承認他的身份。

可是,二妹交待過她,須得實言。

二妹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二妹還說,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她素來不算聰明,卻知人斷不可自作聰明,二妹是這世間她最信任的人,她便是不信自己……也要信二妹!

而聽她道出此言之後,章拂緩緩垂下了眼睛。

憑著那一份不算多的默契,這一刻張眉嫻心下大定。

或許,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她沒有選錯。

是以,面對接下來的答話,她心底反倒漸漸鎮定了。

「哦?不知何處相似?」

「眉眼間很有些相像……」

「很有些相像?」陸塬問:「既是很有些相像,以往齊少奶奶在大永昌寺中見到這位法師之時,難道就不曾察覺到異樣?竟是此時才發覺有相似之處嗎?」

「以往所見不多,身為閨中女眷,亦不好細看。」

張眉嫻語氣裡是恰到好處的緊張,「再有,以往他不曾蓄髮,如此之下,與我記憶中白家四公子的模樣便差了太多,如今他蓄了發,我才覺出了相似之處來……」

陸塬微一點頭。

頭髮對一個人的外貌影響確是極大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這回答並無漏洞。

「若單單只是相似,倒也證明不了什麼。」他接著問道:「你可還記得其它與白家四公子有關的線索?」

「白家四公子……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嗎?」

張眉嫻詫異不安地問:「大人莫非疑心此人正是白家四公子?」

陸塬沒有回答她的話。

「齊少奶奶記得什麼,隻管說出來便是。問的太多,反倒沒有益處。」他善意地提醒道。

這也就是未來太子妃的長姐了,若換作他人,此行之後,怕是沒幾日好活。

張眉嫻臉色發白地點頭。

「都是舊事了,一時也想不出太多來……」她低聲喃喃了一陣,忽地提高了聲音道:「對了!我記得……白家四公子身上有一塊兒胎記在!」

「胎記?」

陸塬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倒是一個極重要的線索——

「可還記得是在何處?」

張眉嫻似邊回憶著邊說道:「隱約記得好像是在手臂上,但哪一隻手臂卻記不清了……」

旋即又道:「但我記著,那是一塊兒紅色的月牙形的胎記!幼時我曾拿此打趣過他……說他莫不是包公轉世……」

章拂嘴角無力地動了動,似是笑了笑。

幼時她是說過這句話。

他也是記著的。

陸塬點了點頭。

卻未有立即著人上前檢查。

無它,亦是出於對未來太子妃長姐的保護罷了。

他繼而又問了些其它,張眉嫻皆一一答了。

「送齊少奶奶出去吧。」

該問的皆已問罷,陸塬向下屬吩咐道。

張眉嫻向他福了福禮,最後看了一眼靠在牆根下的人,遂隨著一名錦衣衛走了出去。

待出了暗室,立即有一隻大手握住了她冰涼無比的手,另一隻手則扶在了她肩膀處。

齊章扶著她出了詔獄,又將她扶上馬車。

車內沒了旁人在,丫鬟也被齊章打發去了轅座旁,張眉嫻再也支撐不住,渾身發抖著流起了眼淚。

「是嚇著了?」

齊章未去多問什麼,隻又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安慰道:「別怕,沒事了。」

他想做些什麼,卻又不知能做些什麼,只能去幫她倒水。

喝點水興許能好些吧?

然而一隻手剛伸出去,忽覺肩上一沉——

轉頭望去,只見是妻子靠在了他肩上。

齊章渾身僵住,好一會兒才僵硬地伸手將她抱住。

馬車行駛著,緩緩消失在暮色中。

……

當晚,陸塬入宮面了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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