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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倌法醫》第五章 回魂客
因為白天的事,我的神經一直緊繃,冷不丁看到身後站著這麼個沒腦袋的傢夥,頭皮一下子就炸了。

忍不住「啊」的一聲大叫,伸手就去搶自己的包。

可就在這時,天花板上的燈突然閃了兩下,緊跟著就滅了。

屋子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強迫自己鎮定,一邊低聲念誦法訣,一邊摸索到背包,急著想要拿過來。

哪知道一用力,就聽『刺啦』一聲撕裂的聲音,然後就是稀裡嘩啦一通亂響。

等我把包拽過來,卻發現包裡的東西都不見了!

「操……」

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我穩了穩心神,摸出打火機打著,一邊借著火光垂眼去找包裡散落的東西,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留意門後那傢夥的動靜。

結果卻發現,那東西已經不見了。

我多少有了些底氣,心說到底是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那東西多半是對面墓園裡的『住客』,不知怎麼的,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溜了進來。

現在本家主人回來了,不但是個陽氣充盈的大小夥子,還是個陰倌,什麼鬼東西也都被嚇跑了。

感覺出了一脊背冷汗,我不禁苦笑。

也就是白天的案發現場太血腥恐怖了,不然我怎麼會嚇成這熊樣……

我看了看手中的背包,底部撕開了一個大口子,想想剛才應該是被櫃檯邊角給勾住,被我用力一扯扯破了。

我正想先把包裡重要的東西找回來,哪知打火機的火光劃過,猛然間,就見窗外有雙閃著暗紅色幽光的眼睛正冷森的看著我!

「啊……」

巨大的驚恐讓我忍不住再次大叫出口。

叫聲未落,卻聽外面傳來老陳的厲聲喝叱:

「不是說過讓你動靜小點嗎?你鬼叫什麼?!」

我靠……

連著受了兩回驚嚇,我腦子都快空了。

那眼睛哪是什麼暗紅色,根本就是老陳貼著窗戶,眼珠子裡反射出打火機的火光……

「開門!」

老陳不耐煩的說了一句,在房門上『砰砰』敲了兩下。

我也顧不上撿東西了,忙過去把門打開。

老陳陰著臉走了進來,看了我一眼,把手裡的一樣東西湊到打火機上。

我定神一看,那居然是一根蠟燭。

看到蠟燭的樣子,我心裡一激靈。

這蠟燭是白色的,和我的手腕差不多粗細。

蠟燭一點著,我就聞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這蠟燭居然和老何鋪子裡點的一樣,是牛油蠟。

貨架上靈牌的字跡和地下廟宇裡的靈牌字跡相似;他現在又無緣無故拿來一根和三十一號鋪子相同的牛油蠟……

難道說這個老陳,真和後街三十一號,又或者和那神秘的地下廟宇有關?

蠟燭點燃,房間裡頓時明亮了許多。

借著燭光看到散落了一地的東西,我連忙彎下腰一樣樣撿了起來。

「呵呵……」

見那個本來已經腦袋裂開的泥娃娃徹底摔的身首分家,我不禁澀聲苦笑。

「呵呵……」

面前同樣傳來兩聲乾笑,不過聲調卻顯得有些古怪。

抬頭一看,就見老陳已經把牛油蠟立在了櫃檯上,站在那裡垂眼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對著我笑的時候,我都感覺無論笑聲還是他的表情,都帶著一種嘲諷和鄙夷的味道。

我把東西撿起來放在桌上,手裡握著泥娃娃摩挲了兩下,抬眼看看天花板,問:

「陳伯,這燈怎麼滅了?」

「停電了,燈當然就滅了!」

我無語。

老陳斜了我一眼,指了指櫃檯上的蠟燭,「老房子線路老化,偶爾會停電,我這不是給你送蠟燭來了?省著點用,等燒完了,下次你就要自己買了。」

我朝屋裡四下看了看,回過頭試探著問:

「陳伯,你之前說『我們』是什麼意思?」

老陳瞪著眼抬高了調門:

「打電話的時候你說一個人住,後來不是又帶了個大鬍子小子過來?!」

我一頭黑線,敢情老頭說的還是竇大寶,我還以為他能看到什麼呢。

看來就算他有秘密,剛才的『沒頭腦』也只是個意外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我這樣想的時候,卻發現老陳正瞪著兩個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他雖然老,但是五官頗具立體感,眼睛凹陷,顯得很深邃陰鶩。

再加上他身材高大,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瞪起人來不免讓人覺得發毛。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剛想問他怎麼了,他卻轉過身,邊往外走邊嘀咕著說了句什麼。

他的聲音很小,很沙啞,我隻依稀聽到他說什麼:『自找麻煩……這下好了……毀了……回頭都不行了……』

我覺得莫名其妙,想叫住他,他卻已經走遠了。

我回想了一下,他剛才看我的眼神似乎不怎麼對勁。

他的確是面朝著我,但目光卻好像並沒有聚焦在我身上。

我疑惑的轉過頭,隻一抬眼,剛落回腔子裡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在我身後的牆上竟然有一個偌大的影子,那影子就和剛才門後頭的傢夥一樣,沒有腦袋!

這一來二去的,我是徹底『回魂』了,咬著牙,伸手就拿起了一把竹刀。

要不說膽子都是磨出來的……

可是等我再回過頭一看,差點沒把自己氣暈過去。

哪有什麼沒頭的影子!

我一動,那影子也跟著動,那根本就是我被燭火照在牆上的影子;不是沒腦袋,而是影子被拉長,『腦袋』貼在了天花板上!

「大爺的……」

受了這陣子驚嚇,我終於又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關上門,走到櫃檯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把泥娃娃在手裡摩挲了兩下,放在櫃檯上。

把撿回來的兩半腦袋試著拚起來按在身子上面,手一松『吧嗒』就掉了。

看看一旁撕破的背包,想想這段日子孤苦無依的感覺,我一陣煩躁,乾脆連飯也懶得吃了,伸手就去拿啤酒。

手指剛碰到啤酒,不經意間,就覺得似乎有一道綠光在眼角閃過。

我下意識的轉過頭,頓時就呆住了。

背包撕裂,我隨身不離的東西現在全都攤在櫃檯上。

眼角掃見的綠光,並不是我的錯覺。

而是來自一個被摔開後,還沒來得及合上的扁平木盒。

這木盒是狄家老太給我的。

此刻,盒子裡那塊記錄著《百鬼譜》的槐樹皮,竟散發出了幽暗的綠色光芒。

我滿心疑惑的把槐樹皮拿了起來,湊到眼前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樹皮上原本是記載了《百鬼譜》,然而現在緊挨著記載的內容,旁邊竟又出現了一些更為細密,散發著熒光綠色的字跡!

我不可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這些綠色發光的文字確實存在。

我沒有立刻去看文字的內容,而是抬眼看著牛油蠟燃燒的燈芯,回想著這幾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從狄家老宅回來,已經很長時間了。

這張槐樹皮我何止看了幾十次,上面的百鬼譜不說會背,也已經瞭然於胸了。

如果這些綠色文字最初就在上面,我為什麼一直都看不到?

是段乘風讓我來到這裡的,然而來到這裡,不光見到了性格古怪的老陳,還見到了和地下廟宇中字跡相似的靈牌。

段乘風不會無緣無故讓我來這兒。

我更加相信,老陳不單單只是個性格古怪的怪老頭。

眼前的牛油蠟雖然不像生犀香似的能讓平常人見到鬼,但是在陰陽行當中,也是有一定特殊用途的。

如果老陳只是個普通的倔老頭,怎麼會把牛油蠟當做尋常的蠟燭用來照明?

而且還專門送來給我?

最主要的是,在他送蠟燭來之前,我剛看到了一個『沒頭腦』;而在他走後,我順著他之前的目光,看到牆上自己的影子『沒有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屬於我的那個泥娃娃,腦袋被徹底摔掉了……

而在這時,槐樹皮上又出現了不同於先前的記載……

這一切難道只是巧合?

我把這些細節過濾了一遍,卻仍然把握不到有用的環節。

隻好收斂了一下心神,低下頭,去看槐樹皮上的隱秘文字。

隻一眼,我整個人就僵住了。

——太陰鬼靈術

——得見此術者,必定是先天鬼爪顯露,後天水火陰陽交集,成就了斷絕情緣的陽世鬼身

「斷絕情緣……」

好半天,我才喃喃自語了一句。

雖然受到了強烈的震撼,可是已經被勾起的好奇,和一種莫名的感覺催使我繼續往下看去……

遠處傳來公雞報曉的聲音。

就在雞鳴第一聲的時候,槐樹皮上的綠色文字,也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我抬起頭,靠進藤椅裡,用力捏了捏眉心,轉眼看向窗外。

昏沉的黑暗漸漸變得蒼白,對岸林立的墓碑也逐漸顯露出來。

我凝望著代表陰陽相隔的墓碑,點燃了最後一根煙。

我用了整整一晚,看完了整篇隱秘的記載。

太陰鬼靈術中的記述,遠比《百鬼譜》的記載更加詳盡。

之前遺留在腦子裡的種種疑團,不說因此有了答案,卻也都有了抽絲剝繭的方向源頭。

掐滅煙頭,我把雙手抬到眼前。

右手為先天,因為東北雪山的經歷,我的右後肩多了一片『鬼爪』印記。

左手會後天……

我看了看左手虎口的那道火雷紋,翻過手掌,眯起眼睛,竟隱約看見掌心隱隱透出水紋波瀾。

「先天鬼爪顯露,後天水火交集,成就斷絕情緣的陽世鬼身……」

我喃喃說著,抬眼看向仍在燃燒的牛油蠟。

抿了抿嘴唇,拿起槐樹皮湊到了燭火上。

「斷絕情緣?你是誰啊?你能嗎?能的話,告訴我啊!」

我朝著快要燃燒殆盡的槐樹皮問了一句,順手丟進煙灰缸裡,站起身,拿起沒了腦袋的泥娃娃,開門走了出去。

走到護城河邊,揚起手奮力將娃娃連同破碎的腦袋一同丟進河裡。

「我不管你是誰……我是陰倌……徐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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