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電氣列車駛入站內，列寧格勒火車站內一如既往地熱鬧，數月前發生在西歐的毀滅性慘劇曾給莫斯科帶來了一段時間的陰霾與恐慌，然而人是健忘的，也是需要生活的，當呼喊的潮水褪去，留下的狼藉被人默不作聲地清理，眼前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自己所需要努力的人生。

列車車門開啟，乘客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列車，而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兩名少女卻是顯得多少格格不入。

「這裏麽。」銀色的長發宛如聖彼得堡堆積的白雪，走在前面的少女用手撐在額頭上，半睜著的雙眼中，藍寶石一般的瞳孔若隱若現，精緻而又嬌美的臉龐卻是和這裏的氣候一般，冰冷而又淡漠。

「著實要比我們那邊要冷一點呢。」

說著，少女望向身後的車廂，沉默片刻後微微撇了撇嘴：「喂，再怎麼樣，你也該出來了吧。」

「好……好的……」

細微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來，只見一隻精巧的棕色小皮鞋首先映入視野之中，鞋子上的蝴蝶裝飾呼之欲出，隨後出現的是一身翠綠色的連衣裙，以及，亮金色的及腰長發。

「泰托姐姐，你，你沒必要跟我一起來的。」金髮少女看起來有些膽怯，祖母綠一般的雙眸閃爍著，低聲說道。

被稱為泰托的女孩沒有說話，徑直伸出手來，抓住不知所措的少女纖細的手腕，將她從車廂裡拖了出來。

「我不跟你一起來，你現在可能還縮在英格蘭某個旅館裏面，花光了錢還不敢出門呢。」泰托表情冷淡地說道，「蓮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差不多該適應了吧。」

金髮的少女抬起頭來，那張美麗，柔弱而又帶著一絲倔強的容顏，印證著她，就是梁曉曾經的聖靈，萬華鏡的掌控者，蓮華。

「我作為聖靈已經很久了……完全沒有這樣走在人類世界中的記憶。」蓮華環顧著四周，雖然擁擠的人流在他眼中並不陌生，然而她從來都是和梁曉一同出門的，藏在梁曉手背的聖痕中，坐在梁曉的肩上，或是依偎在他的胳膊上，向來都是這樣。

當自己一個人走出來的時候，那股失落，畏懼之感，幾百年，上千年的孤獨感一時間奔湧而出，讓蓮華感到不知所措。

看著蓮華，泰托微微地嘆了口氣，伸出雙手，將發著呆的蓮華抱入懷中。

「泰托姐姐……」

「所以我才會跟著你一起來，不管你是要來找你的那個主人，還是要做什麼，至少我陪在你旁邊，你不至於那麼害怕，也不至於讓摩根姐姐她擔心。」

感受著泰托那同樣嬌小懷抱中的溫暖，蓮華猶豫片刻，說道：「……泰托姐姐。」

「嗯？」

「其實你很溫柔嘛，為什麼一直都要板著臉呢。」

泰托渾身一僵，鬆開蓮華，微紅著臉略顯氣惱：「多餘的事情別管！」

蓮華掩嘴輕輕一笑，原本緊張的感覺也是消散了不少。

因了和摩根勒菲的約定，她被迫留在了阿瓦隆，從梁曉身體中的萬華鏡之境界脫離後，蓮華的內心一直很不安，失去了聖靈的身份該如何生存下去，如今的姿態是否能夠維持，以及……梁曉的情況，在阿瓦隆待了幾個月後，內心的焦躁終於爆發了，向摩根勒菲要求離開阿瓦隆前來尋找梁曉，軟泡硬磨後終於是獲得了許可，不過要求是泰托作為陪伴一同而來。

如今的姿態，和主人見面之後，會是怎樣的光景呢？心中雖然有著不安，但這都是之後才會關注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梁曉。

「車要開走了，別停在這兒。」

「好……哎？」聽到泰托的聲音，蓮花應了一聲，然而一抬頭才注意到，周圍有著許多人的目光，正集中在她們兩人身上。

「泰托姐姐……」蓮華朝著泰託身後退了一步，「我們做了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情嗎？」

蓮華不太理解，可是像她們兩個這種級別的美少女當街抱在一起，當然是一道風景線，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們兩人那輕快的衣著完全不是能夠承受北國寒冷的樣子。

「即便沒有表明身份，神明的容顏也是會吸引瞻仰，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凡人罷了。」泰托輕輕地哼了一聲，隨後抓住蓮華的手腕，拖著她快速地朝著車站外面走去。

眼前的景色向後倒退著，蓮華跟隨著泰托的腳步，無暇觀賞這人間的煙火。

也不曾得知，自己化為這種姿態後來到聖彼得堡，站在了與梁曉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同樣的位置。

……

聖彼得堡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數月前籠罩的陰霾已經消散，似乎遠在另一半球的慘劇只是一場災難電影，那種滅頂之災永遠不會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泰，泰托姐姐。」緊跟在泰托的身後，蓮華抓著泰托的衣角，有些緊張地問道，「好多人都在看我們。」

泰托冷眼掃視周圍，平淡地說道：「不用在乎他們，蓮華，神的身姿就是用來給凡人瞻仰的，而我們湖之仙女承擔神與人的交流重任，更應該處於焦點之上。」

「是嗎……」蓮華皺了皺眉頭，她只是感覺那些人看他們兩個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稀奇的東西，就像是剛從地裡挖出來的古代化石一般。

就在這時，泰托的身形忽然一轉，朝著一家店內走去，蓮華下意識地跟著泰托，抬頭一看，才注意到她們兩人走進的是一家中式茶樓。

「泰勒姐姐，這裏是……」

「我們兩個可不是能隨便進入你的那個主人小子所在的聯會的，所以，得用一些手段。」泰托說道，隨後朝著迎上來的侍者打了個手勢，「有約，三位。」

跟隨著侍者，兩人來到二樓的一個包間外面，等待侍者行禮退下之後，泰托轉頭望向蓮華。

「待會兒所有的事情我來交流，你不要急，也不要慌，明白嗎？」

在泰托認真目光的注視下，蓮華不由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走。」

說著，泰托伸出手推開了門，而房間內的景象，也呈現在兩人面前。

「歡迎兩位遠道而來。」房間內是典雅的中式設計，靠窗的八仙桌旁，一名中年男人手裏捧著茶杯，望向兩人，微微一笑。

「我是約翰，在此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