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聲，會議桌都顫了顫，王隊長坐不住，在會議室裡走來走去，焦躁到不行，也不知道是因為趙采萱死在了警局還是單純的，因為她的自殺。

顧桑榆望向王隊長站在窗邊的背影，覺得答案更偏向於後者。

「她之所以承認殺害孫明輝也是因為她知道她活不過今晚。」翟南動動眉頭，「所以多一項罪名也無妨嗎？！」

吳芳菲嘴角抽了抽，趴在桌子上不說話，就連顧桑榆也是，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

「叩叩~」敲門聲傳來，一名警員探進頭來，提醒道，「隊長，趙家人來了。」

王隊長轉過身，「知道了。」

「那個，除了趙大小姐還有趙老爺子和趙老夫人。」警員壓低了嗓音。

王隊長揉揉眉頭，知道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擺擺手，「好了，我馬上就去。」

警員點點頭，關上了門。

王隊長深吸了幾口氣，沖顧桑榆三人道，「外面可能很混亂，盡量待在會議室裡別出去，趙家的人可能會沖著你們三個來。」

「恩。」翟南點點頭，王隊長走會議室，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趙老夫人的痛哭聲傳進房間。

「小萱，我的小萱呢？我要見我的小萱，你們把她怎麼了？！」

房門關上，也隔絕了門外的吵鬧。

顧桑榆透過玻璃窗便看見趙大小姐和一個老年人扶著一個老婦人正揪著警察，老婦人呼天搶地的樣子彷彿下一秒就會暈倒過去。

「我想看看趙采萱……自殺時的錄像。」吳芳菲突然道。

翟南看向她，「你懷疑是他殺？」

「我也懷疑。」顧桑榆轉過身，「倘若是那個女人知道趙采萱被抓了，害怕趙采萱供出她的消息，動的手呢？」

「她能養出童童，不代表不能養別的鬼童，若是冤鬼之類的，尋常警察即使盯著監控也看不出異常。」顧桑榆分析道，隨後，她走到桌前，兩手撐在桌上，「自殺方式裡自刎這個選項可不是電視裡想的那樣簡單，隨便拿把刀啊劍啊之類的一劃就可以了。」

吳芳菲看向翟南，「自刎如果切對了位置，血會噴到2米高，切錯了位置，你就成了鴨脖子。」

顧桑榆點點頭，「自刎致死，需要用小刀準確插入然後橫向逐步鋸開，必須同時割斷動脈和靜脈，如果隻割斷了單獨一根就可以讓你受長達半小時的折磨，要生不生，要死不死。」

「所以，自刎這個選項其實很可怕，我當時匆匆看過一眼，覺得那傷口狠深，說實話，我覺得死亡對人來說都是可怕的，趙采萱對自己也這麼狠實在是超乎我的想象。」吳芳菲攤攤手。

「好吧，這件案子確實可能讓趙采萱覺得生無可戀，畢竟歸根結底就是那個渣男的錯，如果孫明輝沒有為了自己去招惹她，趙采萱就不會動心，不會為了一個賤男人放棄趙家，承受別人的白眼，努力幫他坐上總裁的位置後發現渣男還在外面有女人，你說這種男人是不是犯賤？好了，最後渣男和情人雙雙投胎，她變成了殺人兇手被人唾棄。哦呵呵呵，我覺得如果我是趙采萱，我也會做了孫明輝。」

吳芳菲劈裡啪啦一通講完，見顧桑榆和翟南看著她不說話，便氣餒的趴回桌上，「好嘛！我知道殺人犯法，但我忍不住嘛！其實挺喜歡趙采萱的。」

顧桑榆拍拍她肩膀，「這就是你昨晚發飆的原因？！」

吳芳菲哼了一聲。

翟南伸手拍拍她的頭，「我跟孫明輝和馬初彤說過的，因果報應皆有輪迴，看來你當成了耳邊風。」

吳芳菲斜睨著他，咧嘴一笑，毫無誠意，「不好意思啊，我可沒什麼慧根，比起輪迴報應，我更喜歡自己去動手，難道別人欺負了我，我要暗戳戳的想，你們就等著吧，下輩子有你們好受的，傻不傻？！」

顧桑榆嘆口氣，「這個未解之謎不適合我們討論，個人有個人的看法，但是這件案子裡，沒有人是無辜的。」

「啊啊啊啊啊！！」吳芳菲一頓大叫後，像是發泄出來了，略微冷靜些，隨後拉住顧桑榆的手，「走吧，我們去看錄像。」

翟南拉住她的手，「坐下，現在出去只有被趙家人圍攻的份兒。」說完，他看了看外面，「我讓警員拷一份到電腦上。」

吳芳菲點點頭，「好吧。」隨後，又硬巴巴的加了句，「你也小心，你才是正式接了委託的人呢！」

翟南看了她彆扭的表情一眼，收回目光，臉上不易察覺的笑意閃過。

翟南打開門，走了出去，吳芳菲乾脆的站在門口注意著他的動作，像是一有動靜就會衝出去一樣。

顧桑榆撐著下巴無奈地看著隨時隨地都可以陷入粉紅狀態的兩人，唔，突然覺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時代。

啊，那青澀的年華，羞澀的愛戀……

幸虧此時趙家人的注意力都在王隊長身上，還真沒注意到翟南的動作，警察的速度也是飛快，拷貝過來後就迅速的將電腦塞進了翟南手裡，還特別給力的推了他兩把，示意，快走快走。

搞得翟南哭笑不得，抱著電腦安安全全的走進會議室，吳芳菲「嘭——」地關門，順道從窗戶前探出頭看了看外面，見沒人注意到才放心的溜了過來。

「放吧，沒人注意到。」

翟南坐在中間，吳芳菲和顧桑榆分做兩邊，盯著電腦。

鏡頭中的時間是她們離開警局不久，趙采萱剛進入房間，她左顧右盼著，像是對這個地方很好奇，甚至好幾次盯著鏡頭不動，過了一會兒，她向門口巡邏而過的警察要了一張紙一支筆，呆了一會兒，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就著膝蓋在紙上寫著什麼。

錄像雖然正對著她，但也不可能看清上面寫的是什麼，只能判斷出一張紙應該是寫滿了的，等到她寫完，就把筆還給了巡邏員，將紙疊好，壓在枕頭下面，她緩緩地躺下，蓋好了被子，也沒睡覺，就這麼盯著天花板發獃。

門外的巡邏員來了一趟又一趟，像是找到了規律，趙采萱起身觀望時，正好兩名巡邏員剛離開，她又重新躺下了下去。

看到這裡，顧桑榆忍不住屏住呼吸，因為趙采萱的被子微微拱起，這個動作顧桑榆覺得很熟悉，就是伸手從都口袋裡拿東西的姿勢。

然後，被子下的手很明顯上移，露出被子時，擦拭得乾乾淨淨的手術刀在白熾燈下閃著寒光，她閉上眼，抬起手，插了下去！！

艷紅色的血液像是泉水一般噴出，灑在牆壁上緩緩滴落，被子掩蓋住的身體因為疼痛而抽搐著，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她閉上了眼，鮮血染紅房間。

鏡頭就到這裡，再後面就是趕來的警察了。

翟南按下暫停鍵，左右都看了看，「有發現不對的地方嗎？」

顧桑榆低聲道，「沒有。」

吳芳菲嘆息一聲，也不說話了。

……

趙采萱的自殺轟動了整個S市，原本她在警局裡出事會讓警局收到牽連，卻因為她留下的遺書將警局摘了出去，不過也讓王隊長受了一頓罵。

遺書上明確表示了，這段時間很感謝王隊長的照顧，自己選擇的路與警方無關，並且交代了自己的屍體火化後，不要放入公墓，而是灑在海裡，她小時候被親人束縛，長大後卻被情愛睏住，死後，希望能自由。

當染血的遺書放到趙家人面前，趙老夫人承受不住打擊暈了過去。

今天是趙采萱舉辦葬禮的日子，棺材停放在趙家，上流社會的紳士千金夫人前來弔唁，然而，在這樣一個日子裡，顧桑榆卻收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邀請。

「管家，您這是？」顧桑榆站在庭院門口，看著放到面前的本子，不解。

「還請您收下，這是夫人生前的日記本。」管家道。

「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能？」顧桑榆搖搖頭。

「夫人很喜歡您，希望您能收下，如何處置都由您決定。」

話說到這份兒上，顧桑榆隻好收下，看著安安靜靜的庭院，轉身離開。

翻開厚重的日記本，竟是從孫明輝出事時開始記載的。

8月19日

我終於做了，我看著我最愛的人在我面前死去，他掉入河裡，一定很難受，可是我不能去救他。

……

8月24日

我親手將他的屍體封存，一切都結束了，他還是我的，就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家裡再也沒了他的味道。

……

9月1日

原以為將他留在我身邊我便可以不去想念，可是我錯了，我發現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思念，他很恨我，都說人死後可以託夢，可我從來沒在夢裡見過他。

……

11月2日

不知道怎麼了，最近我總是在房間裡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就跟影子一樣，那肯定是明輝，可是不管我怎麼叫他，他都不理我。

……

5月14日

數了數，今年已經是第五年了，晚上他還是會出現，就站在窗口，我已經學會不去叫喊，只要看著他的背影就好。

……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做了五年的美夢，在他被帶走的那刻起，我回到了現實。

這是筆記本中最後一篇日記。

顧桑榆合上本子，她不知道趙明輝在五年裡有沒有發現，亦或者見到她寫日記卻從未去關注過。

在趙采萱的空墓碑前，顧桑榆將日記本燒毀，盯著照片中微笑的女人，顧桑榆只能道一聲，「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