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燒焦的氣味漸漸散去，顧桑榆探頭看向屍體，發現之前還貼在屍體上也就是還有效用的符咒已經化為灰燼，剩下的浸在屍水裡，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

「這樣就可以了麽？」顧桑榆看向墨千胤。

墨千胤抬抬下巴，「應該，問翟南比較準確。」

「嗯？」顧桑榆看著他，眼裡很詫異，「我還以為墨大神什麼都知道呢。」

「術業有專攻。」面對顧桑榆的質疑墨千胤很淡定，甚至，微微彎腰，低聲道，「至少，我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眼前的魚兒紅燒，翻來覆去地，吃進肚子裡。」

顧桑榆眨眨眼，側頭對上眼裡滿是戲謔笑意的墨千胤，緩緩的揚起唇角，伸手到他面前，那是一個準備觸摸的姿勢。

滿意的看著墨千胤嘴角驟然僵硬的笑意，顧桑榆無辜的嘖嘖兩聲，邊晃了晃沾滿屍液的手套，「有沒有覺得，紅燒的湯汁就跟這個顏色差不多？黃褐黃褐的……」

墨千胤：……

看著墨千胤生無可戀的神情，顧桑榆得意地晃晃腦袋，往他旁邊湊了兩步，墨千胤臉上瞬間糾結了。

希望顧桑榆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然而，她手套上黃褐色液體卻讓他本能的拒絕。

就在墨千胤徘徊在不動與退後之間時，顧桑榆悶笑一聲，自發的站遠了一點，將手套取下，扔進廢品袋裡，這些都是要經過消毒處理的，畢竟沾染了屍體上的毒素，就連她們今天換下來的衣服都要消毒。

翟南收回手，肉眼可見的汗珠從臉上滑落，讓人知道，這絕對沒有所見到那麼輕鬆。

「可以讓警察運回警局了。」翟南將工具放好，小聲道。

吳芳菲將兜裡的手帕紙遞給他，「你先歇會兒吧，別自己斷氣了。」

翟南橫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什麼好聽的？」吳芳菲幫他拉好拉鏈，問。

「比如，翟南你好帥好能幹之類的？」翟南摸著下巴提議。

吳芳菲乾嘔狀，「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好嗎？」

翟南翻白眼。

「翟大師，謝謝你。」馬初彤走了過來，向翟南道謝，臉上的淚水都還沒擦乾淨，也不知道是找到妹妹的欣喜還是遺憾。

顧桑榆看了看時間，五分鐘已經過了。

翟南站起身，「不用，我只是完成了你的委託。」

馬初彤搖搖頭，「可是，至少你讓我與初雲再見了一面。」隨後，她慘然一笑，「我努力了五年，總算有了結果。」

顧桑榆伸手扶住看起來像要崩潰的馬初彤，「馬小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馬初彤拽住顧桑榆的手，「顧小姐，我求求你，幫我找到證據，讓趙采萱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顧桑榆一呆，「馬小姐，這是警方的事情，我一個外人怎麼能插手？」

「不會的，這不是一般的案子，警察肯定會讓你們幫忙的。」馬初彤用力，阻止顧桑榆試圖抽出的手，大哭著，「顧小姐，我求求你了，只有你們才能讓真相大白，讓兇手伏法，初雲受了那麼多苦，不能讓趙采萱逍遙法外啊。」

顧桑榆被她抓得生疼，「馬小姐，你先別激……」

顧桑榆勸阻的話語消失在喉嚨間，因為站在一邊的墨千胤猛地上前，伸手便握住了馬初彤的手腕，不用細想，從馬初彤放手的動作，吃痛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力道如何。

「您和令妹一樣喜歡觸碰不該碰的人吶。」

好似感嘆的話語輕飄飄，但其中的危險卻絕對不容忽視，衝上前的馬初雲頓住，成為鬼魂之後，最明顯的優勢估計就是對危險的感知比普通人翻了好幾倍。

墨千胤看過來的一眼，讓她知曉自己最好不要再動一步。

馬初彤被捏得生疼，她緊盯著斜裡出現的大手，纖細修長，白皙得能清楚的看清皮膚下的青蔥血管，就這麼孱弱得帶著病容的男人，似乎下一秒，就能將自己的手腕捏碎。

「墨先生。」顧桑榆拉住墨千胤衣角。

墨千胤鬆開手，掏出手帕擦拭著手掌，隨手一扔，昂貴的手帕輕飄飄的落在垃圾處理袋裡，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一手握住顧桑榆的手掌，墨千胤伸手揉捏著方才馬初彤緊握的地方，試探問，「還痛麽？」

顧桑榆扯扯嘴角，乾笑，「已經不痛了，沒那麼嚴重啦。」

本想上前英雄救美的吳芳菲旁觀全過程後，摸著下巴感嘆——完全沒有表現的餘地。

不過，墨大神簡直帥爆了有木有？！

翟南看著怔愣的馬初彤，面色嚴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馬小姐，按照委託，你要我們尋找令妹，如今委託已經完成，之後的事情，就與我們無關，這是最基本的規矩，我想，法師聯盟的人也跟你說清楚了的。」

隨後，他看向馬初雲，「你是想現在去轉世還是另有打算？」

馬初雲搖搖頭，木訥的臉上閃過濃濃的思念，「我要找到我孩子。」

翟南看著她，「既然如此，請先進入這個玉葫蘆，我不能放一個怨魂在外。」

「不，我要去找我的孩子。」馬初雲拒絕，身形後退幾步。

翟南冷淡的看著她，「跟著我們說不定你還能接近兇手，你覺得能用陣法困住的人，身邊會沒有防身的東西嗎？」

馬初雲沒動，顧桑榆看出她的拒絕。

翟南伸出手，指尖夾著一道黃符，「別逼我動手，你不是我的對手。」

「初雲。」反應過來的馬初彤勸道，「你就聽翟大師的話吧。」

馬初雲晃了晃身子，最後，化作一陣白煙，鑽進小巧的玉葫蘆之中，吳芳菲驚訝的盯著翟南手心只有大拇指那麼大的玉葫蘆，「這就是你們說的法器？」

翟南睨了滿眼驚嘆的吳芳菲一眼，點點頭，眼裡滿是嫌棄，好像在說，你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吳芳菲伸手就掐他。

馬初彤看著被墨千胤護在身邊的顧桑榆，滿臉的歉意，「對不起，顧小姐，我太激動了……」

「我讓馬初雲魂飛魄散，下輩子連畜生都做不成，再跟你說句對不起，我太激動，手抖了一下，你會怎麼做？」墨千胤冷淡的打斷馬初彤接下來的話語。

馬初彤一噎，被墨千胤的殘忍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臉上又紅又白，最後化作尷尬。

「馬小姐，沒事……」

顧桑榆的話還沒說完，墨千胤突然低頭，黑溜溜的眸子清清冷冷，將她嚇了一跳，後面的話自動消音。

墨千胤收回手，側頭，「讓警局的人連夜將屍體送去驗屍吧。」

吳芳菲傻乎乎的點點頭，然後，就見墨千胤轉身就走了。

吳芳菲盯著前面單手插在兜裡，身姿綽約的背影，再看看被留在原地的顧桑榆，張大嘴。

墨大神竟然扔下桑榆一個人走了走了走了！！！

呃……這這，這算是內訌了嗎？！

被墨千胤一眼看得愣神的顧桑榆眨眨眼，被翟南一手肘撞得側移了一步。

「他做得沒錯。」翟南盯著回去的道路，面無表情，「有同情心是好的，但太多了，就變成了累贅，甚至讓人生厭。」

顧桑榆一愣，吳芳菲頓時不幹了，「哎哎哎，你怎麼說話呢？」

翟南嗤笑一聲，看了馬初彤一眼，笑睨著顧桑榆，「你覺得她為什麼每次都揪著你不放？而不是暴力女，不是我？」

顧桑榆看著馬初彤不說話，翟南背起背包，「我去通知警察，早點休息吧，晚安。」

吳芳菲踹了他一腳，「快滾吧！」

翟南聳聳肩，溜達著走遠了。

「芳菲，我先回去了。」顧桑榆轉身就跑。

翟南看著擦身而過的顧桑榆淡淡的笑了笑，轉頭看著原地不動的吳芳菲，「你還不走？」

吳芳菲給了他一個稍等的手勢，沖著一邊尷尬的馬初彤咧嘴一笑，「桑榆向來沒心眼，做事情從來不會去考慮別人的目的是什麼，但是，那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意的把她當槍使。馬小姐，祝你有個好夢。」

吳芳菲轉身跟上翟南，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哎哎哎，你有沒有覺得剛才墨大神帥呆了？男友力MAX，你要多學著點，這樣才有人要知道不？！」

「滾！！！」

……

站在房門前，顧桑榆踟躕一番後，敲響房門。

片刻，房門打開，顯露出墨千胤的身影，淡聲道，「這麼晚了，還不睡？」

被這麼冷淡對待的顧桑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張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半天，道，「對不起。」

一時間，蔓延在兩人之間的是安靜，讓顧桑榆不自在，不安的動動腳，小聲道，「就這樣，晚安。」

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

身後的叫聲讓她頓住腳步。

「轉身，過來。」

顧桑榆鼓鼓嘴，依照著指令辦事，走到他身前，就見墨千胤嘆了口氣，伸手揉揉她的頭，「不用說那三個字。」

顧桑榆望著他，只聽得他繼續道，「你不會想那麼多，說明你很幸福，只有幸福的人才會去憐憫。」

深夜，走廊的燈光落在門口，卻讓他上半身都籠罩在陰影裡，顧桑榆卻能看清他微翹唇角，「你就這樣便好，不用去改變。」

其餘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