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的哭訴回蕩在洞穴裡，蘊含了千年的恨意透露在話語之中，字字誅心。

顧桑榆一時間被反問住，人已死再來後悔有何用？

「小姐，請您一定要相信我，不要輕信五皇子，他向來足智多謀，算計人心如家常便飯，上輩子，他已經害得小姐家破人亡，卻不想這輩子他還要纏著小姐不放。」丫頭嗚咽地哭著，崩潰的樣子讓顧桑榆手足無措。

「那個，你別哭了。」顧桑榆拍拍她的頭，「你說的五皇子我已經見過了。」

迎著丫頭緊張的神情，顧桑榆彎彎唇，「他去了地府，說不定早就投胎轉世，等他長大，我已經變老了。」

「這樣啊。」丫頭喃喃道，隨後皺起眉，「不對啊，五皇子絕對不是這麼簡單就放棄的人啊。」

「那說不定他想通了呢？」顧桑榆安慰道，隨後，看了看她頭上的玉簪，「丫頭，你怎麼會在古墓裡的？」

丫頭一愣，隨後羞澀地笑笑，「小姐，這個奴婢不能說。」

顧桑榆眨眨眼，「好吧。」

丫頭站起身，看向已經洗漱好了的吳芳菲，「這是為小姐懷孕時準備的衣服，現在看來剛剛合適。」

吳芳菲：……

顧桑榆：……噗！！

「我不要理你們了，竟然說我胖！！！」吳芳菲一屁股坐到床上，很是傷心的樣子。

「不不不，不是的。」丫頭驚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連連擺手，看了看吳芳菲胸前，小聲道，「小姐比我家小姐豐腴一點，看起來身體更健康，我家小姐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看起來都很瘦弱，但都是美人，各有千秋。」

「喲喂，小嘴兒這麼甜，難怪桑榆會讓你做她的貼身婢女，很不錯哦。」吳芳菲眯眼笑，伸手挑起丫頭的下巴，「來，讓本少嘗嘗這小嘴是不是偷吃了蜂蜜，都甜膩歪了。」

顧桑榆：……

丫頭驚恐地睜大眼，想要推拒又怕傷到吳芳菲，手忙腳亂地，很是可憐。

顧桑榆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她臉上，「滾一邊兒去，嚇到丫頭了。」

被糊了一臉的吳芳菲老實地縮在床鋪上，還委委屈屈地瞧了瞧丫頭，似乎在說，看，你家小姐真兇。

丫頭掩唇輕笑，「兩位小姐的關係真好呢。」隨後，她幽幽地看了顧桑榆一眼，「真好，當初嫁給五皇子後，大多數千金小姐都和小姐斷了往來，有了知己的小姐真好。」

顧桑榆見她神色哀傷，頓時摸摸她的頭，「乖，事情已經過去千年了，一切都變好了。」

丫頭笑，「是啊！」隨後，她站起身，「兩位小姐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吧，從進了古墓以來，都沒怎麼歇息過，奴婢會守著小姐。」

顧桑榆看了看吳芳菲，見她眼裏竟然有了黑眼圈，顯然累極了的樣子，頓時點點頭，「謝謝。」

丫頭垂首行禮之後，剛準備退下，就聽得吳芳菲突然道，「丫頭，有沒有多的棉被？或者能保暖的東西？給對面最年輕的那人送去。」

丫頭點頭，「是。」

顧桑榆瞥了吳芳菲一眼，笑眯眯地躺在她身邊，「嘖嘖……」

「嘖你妹兒！！！」吳芳菲翻個白眼，閉上眼，睡覺。

顧桑榆伸手戳了戳她滾燙的耳垂，輕笑一聲，見吳芳菲巋然不動，頓時也躺了下去。

剛睡醒不久，自然不可能這麼快又睡著，顧桑榆盯著帳頂發著呆，腦子裏還是方才丫頭哭泣的話語，父母屍骨無存，腹中胎兒小產，主人揮劍自刎。

聽起來那五皇子就是個為了坐上皇位的渣啊……

月怎麼可能呢？

淺色蚊帳越來越模糊，腦子裏雜亂的思緒終在周公面前敗北，丫頭悄無聲息地站在床邊，看著睡著了的顧桑榆，眼裏是與外表不符合的滄桑。

為什麼會出現在墓裡呢？！丫頭一瞬間失神。

「白布纏身，怨氣供養，金銀輔之，十世輪迴，千年之後，待到墓門開啟，棺木重開之日，化為冤鬼之時，當迎汝主歸來。」神聖話語仿若箴言刻在心頭。

「丫頭愚昧，請國師大人成全丫頭心願。」

「以活人之身用此禁術有違天道，功成之後，超脫三界，成為世外之人，從此入不得輪迴，待心願已了，便會煙消雲散灰飛煙滅，便是牲畜都做不得，汝可想好？」

「大人，丫頭從任人踐踏，連牲畜都不如的妓子到今日，皆是承蒙主子相救，這條命本就是主子的，如今不過是還給主子。」話落，以頭搶地，道，「丫頭心意已決，不過是千年，丫頭等得起。」

「罷，既然如此，你便在這四殿中央，神獸逆轉、大凶之地等上千年，率八侍女等候皇子妃歸來吧。」

「謝國師成全！」

頭頂憐憫的目光消失，國師大人純白的長袍在眼角劃過，好似昨日之事，可這一睡千年時光便過了。

丫頭眨眨眼，看向身後等候的侍女。

「棉被已經送去了？」丫頭小聲問道。

侍女恭敬地點頭，神色間顯露出對丫頭的懼怕，「已經送給那位小公子。」

「很好。」丫頭看了對面一眼，「去看看之前拖出去那兩個有沒有處理好。」

「是。」侍女消失在空氣中。

丫頭後退幾步，垂著頭，安靜的氣氛一如當年守夜時祥和的府邸。

……

昏黃天空裏，偶爾有類似烏雲的霧氣飄過，那是成群結隊的小鬼在鬼差的看守下趕去找崔判官算善惡因果。

鬼差有限，小鬼無數，遺漏之事時常發生，今日也不例外。

一隻小鬼趁鬼差不注意瞬間脫離隊伍，直直墜落，卻不想差點栽進一灘水池，見鬼差若有所覺，頓時一個激靈躲進水池中盛開的蓮葉下，將瘦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幸好它是一個餓死鬼，小小的身體被圓圓的葉子遮掩毫不費力。

面無表情的鬼差巡邏而過，頭頂的鬼差也沒發現少了一隻，餓死鬼頓時拍拍鼓起來的肚子，裂開嘴，神情得意。

餓死鬼平日最喜歡的便是吃食，故而在陽間常做之事便是鑽進人肚子裏，普通人所吃的東西均會進到它的肚子，因腹內有鬼，故身體陰陽被破，陰氣重便招惹鬼物，尤其是餓死鬼。

所以，平日裏便有人腹部鼓脹，甚至有男子腹部鼓起如身懷六甲，總覺飢餓難忍，食一桶米飯均不能解，那便是腹中餓死鬼作祟，甚至民間有傳說，餓死鬼纏身便需要將人吊在房梁之上，用道符咒水引之，下方接一個大缸，缸底需要用咒困之，肚中餓死鬼便會一一掉落，最後需要將大缸暴曬三日，則將其除盡矣。

此時逃脫的餓死鬼本想逃離地府卻不想被這幽幽池水吸引，乾淨無波的池水散發著純澈元氣，讓餓死鬼垂涎不已，撇向四周，鬼差已不見，餓死鬼頓時埋下身子，探出頭想要喝一口

淡淡波紋突然浮現在水面，餓死鬼一呆，摸了摸乾燥的嘴，沒碰到水面啊。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圈圈波紋接連不斷，驟然間，湖底巨物升起，將餓死鬼嚇得趕忙躲進葉子裏，隻得探出個腦袋小心瞧著。

紅色長袍像是忘川河邊盛開的彼岸花，白皙骨架微微顯露，卻散發著淡淡光暈，像是上好暖玉，空蕩眼框黑漆漆的，好似無垠深淵，那風都是徹骨寒涼。

妖異，強大，四字便是對他的印象。

餓死鬼兩腳直蹬，將大半臉都遮住，只露出一隻小眼睛，看著突然從湖底鑽出來的怪物，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原來是月公子醒了。」鬼未到聲先置，話音落下，白無常便出現在池邊，笑眯眯地看著緩步上岸的月。

「墨傷勢太重，還需要一番時日。」全然沒有動靜的白骨，不知從哪裏冒出了聲音，清冷猶如玉珠羅盤，分明與墨千胤如出一轍。

白無常點點頭，「若那一晚墨公子不去陽間，怕是能好個七八成。」

月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比桑榆更重要。」

「嗯哼。」月掩嘴一笑，眼睛裏透露出的是我知曉的意思，「那是自然，有什麼能比上墨夫人？」

「傷勢已好，今後有何打算？」黑無常問道。

月望了望昏黃的天空，「去找桑榆。」

白無常攤手，「好吧，其實一開始就猜到了，我讓鬼差帶你出去。」

「多謝。」月手骨合攏，微微拱手，若不是那一身白骨，定是一位翩翩俊才，隨後，他站起身，微微抬手，藏匿在蓮葉下的餓死鬼已經被扔到了地上。

黑無常瞥了小鬼一眼，「真是膽大包天。」

餓死鬼見了黑白無常被嚇得要死，瑟縮著身體怨毒的目光沖那殷紅背影看去，愕然發現，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沒了身影，竟然走得這麼快？！

……

車輛停在紅燈前，閆峰接聽著電話，挑眉，「有人盜墓？那又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應該找警察才對。」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說了什麼搞笑的話，引得閆峰嗤笑一聲，轉頭望去窗外，卻見小巷垃圾桶邊，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揮舞著手臂，大聲尖叫，很是神經質，

「別過來，有鬼有鬼，叔兒快救我，我不下地了不下地了！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