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的輕問聲讓顧桑榆一驚，側過頭就見不知何時，墨千胤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

顧桑榆看著外面安靜的街道，只有路燈的光暈打在地上，稀疏的樹葉在粗壯的枝幹對比下太過渺小，徒留那光禿禿的樹榦盤旋交錯，像是潛伏在心裏深處的黑暗幻化出的惡魔之手。

「要是我說什麼事情都沒有，你會不會相信？」顧桑榆扯了扯嘴角，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到地上的影子上。

本來站在一邊的墨千胤兩手撐在窗戶上，正好將顧桑榆包裹進了懷裏，微微垂頭，下巴就正好磕在她的頭頂。於是，顧桑榆整個人都被墨千胤所遮掩。

「你說我就信。」

聽得那淡淡的嗓音，顧桑榆低笑一聲，「幸好你不是皇帝？」

「嗯？為什麼？」墨千胤問。

「因為可以預想到，你的桌前一定會堆滿了奏摺，全是罵我紅顏禍水，妲己在世的。」顧桑榆側頭，嘴角的笑容頗為自信，似乎覺得那場面十分有趣，那笑容又大了幾分。

「不會。」墨千胤語氣很輕鬆，放在窗戶上的兩手也環住了顧桑榆的細腰，從容道，「你不會成為禍水，我也不是皇帝，平平淡淡地過我們的日子便是最好的。」

顧桑榆歪頭，看向墨千胤，「說好了，平平淡淡就好。」

「一定。」墨千胤笑，「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顧桑榆看向審訊室裡的林瀟瀟以及已經被帶來的林楚楚，小聲道，「我們不用在這裏嗎？」

墨千胤掃過眾人，「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其餘的交給他們就好了。」

話音不過剛落，墨千胤皺了皺眉頭，顧桑榆看向窗外，就見一團黑影襲來，最後漂浮在窗邊，化作一個小鬼，溜溜地看著墨千胤，「主人，您要找的鬼已經有消息了。」

顧桑榆眨眨眼，不解地看向墨千胤。

墨千胤拍拍她的腦袋，「就是你之前收留的那個。」

顧桑榆一驚，「那豈不是……」

墨千胤按住她的唇，「噓！！」隨後，輕聲道，「告訴該說的人就可以了。」

顧桑榆點點頭，墨千胤伸手摩擦了她的唇兩下，方才滿意道，「在這裏等我幾分鐘。」

顧桑榆靠在窗邊，看著他走開，沿途而過皆收到旁人敬畏的目光，顯然，經過今晚的事情，墨千胤的神秘程度又更上一層樓。

連城天坐在座椅上，正聽著管家的彙報，本來他是不用待在這裏的，誰知雲家老爺子還有林家老爺子就準備守在這裏等結果，聯盟大部分人都在這裏，他就不方便離開了。

「隨時注意小曦的情況，有任何不對勁都要向我彙報。」末了，連城天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是。」管家低聲應道，隨後見墨千胤緩步走來，便退到了一邊。

「墨先生怎麼會捨得離開顧小姐的身邊？」連城天冷淡道。

墨千胤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隨後伸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淡定道，「要是你不想知道那陣法的作用，我現在就可以回去陪我老婆。」

連城天眼前一亮，「你已經知道了？今天下午才說要問你朋友的。」

墨千胤漫不經心地挑眉，「比起你們法師聯盟，我更喜歡這種效率。」

連城天：……

「所以，結果是什麼？」見一次面便被噎一次的經歷，讓連城天學會了淡定。

「那是個失傳了的陣法，你們家族手裏那本手劄的上半部分應該有記載。」墨千胤遺憾一笑，「只可惜遺失了。」

連城天危險地眯起眼，「你怎麼會知道那本手劄？」

墨千胤淡淡地笑了笑，「因為我見過，在那本手劄還是完整的時候。」

連城天驚訝地一挑眉，「那本手劄在幾百年前就只剩下了下本部分，你活了多少年了？」

「這不是重點，我也不是來跟你談心的。」墨千胤輕敲了敲桌面，「那陣法會對附近的鬼怪產生影響，就像雲綺的經歷一樣，促使鬼魂變為惡鬼，以連城家為中心，那連城家受的影響最大，不排除是沖著你家言靈師來的。」

連城天皺眉，「有解決的辦法麽？」

墨千胤半眯起眼，「找到幕後黑手就能解決了。」

「你很喜歡說廢話。」連城天橫了他一眼。

墨千胤翹翹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總是有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冒出來打擾我和我家老婆談情說愛，真的不太令人愉快的經歷。」隨後，他站起來，冷聲道，「去看看這背後的小鬼，有沒有興趣？」

連城天下巴靠在手背上，半眯起眼，沒說話。

顧桑榆看著外面的風景，根本不是回公寓的方向，不由得看了看後座上的連城天，「這是送連城家主回去？」

墨千胤見她面上疑惑，淡淡一笑，「抱歉，今晚可能沒時間睡覺了。」

「嗯？？？」顧桑榆皺起眉頭。

……

夜風冷寒，吹得院中樹木晃動個不停，讓守在一邊的下人連連打了幾個寒顫，看了看四周，臉上顯露出幾分狐疑。

雖然是在法師聯盟裡，但在面對黑暗之時也會心生恐懼，無關信任，只是人的本能。

又是一陣冷風悄然而至，孤影成單的下人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覺得這陣風怎麼能這麼涼？像是下降了幾個溫度點一樣，真是奇怪。

不過身為普通人的下人絕對不會想到，在這法師聯盟裡，竟然也會有鬼魂闖入，而且還是一隻惡鬼。

周身繞著黑氣的冤魂飄過法師聯盟的大門，像是有意識地穿梭在小橋流水之間，繞過層層走廊，無比熟悉，或許說，應當是在這庭院裏，有吸引著它的東西——屬於靈魂的一部分。

不知道是不是它太過幸運，正巧碰上法師聯盟裡大多數法師都去了警局「湊熱鬧」，所以它才能如此「大張旗鼓」地飄進法師聯盟卻沒有一個法師察覺。

縹緲的身影停留在一扇門前，角落裏還站著兩名傭人正微微點著頭，似乎是困極。

惡鬼站在門口，手指微動，兩股黑氣瞬間纏繞上了傭人的腳踝，隨後一路蔓延，順著她們的身體朝上，最後飄到了她們的鼻尖，下一秒，兩人便倒在了地上。

一個運氣好一點，順著硃紅色的柱子滑下，一個運氣差一點，直接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惡鬼穿透大門，走進了房間，那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還有不可抑製的怨恨。

那個奪走了他生命的人，那是她的氣息。

殺了她！

殺了她！！

「嗯？」黑暗裏，傳來輕緩的聲音，很是悅耳，「他說得沒錯，你果然找來了。」

有纖細的手指握住遮掩住床鋪的床簾，隨後輕輕一拉，最先暴露出來的卻是一雙腿，初春裡，她卻隻穿著露膝裙子，顯得很是單薄，特別是看到她的腿上的白皙的皮膚之後，這種感覺便是到了極致。

瘦弱的身體，最能引起人的憐惜，然而，她面前的只有一隻惡鬼，再美也無用。

惡鬼盯著慢慢戰起來的那人，身上的怨氣越發濃厚，在她手裏多出了幾團光暈時，惡鬼幾乎就要失去理智。

「嘖，沒想到這殘魂竟然這麼有用。」她淡淡一笑，盯著惡鬼的眼神滿是嘲諷，「上次沒注意讓你逃了，這次你可不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話落，她便要收緊手，竟是要直接將惡鬼的殘魂給捏碎，剎那間惡鬼發出憤怒的嚎叫，房間裡的床幔被那呼嘯的陰風吹得胡亂飛舞，就連擺放的花瓶都開始搖搖晃晃。

女人勾起唇角，殷紅的唇角在暗夜裏顯得詭秘又誘惑，像是妖艷的畫皮，掠人心智。

見惡鬼襲來，女人也不慌張，而是淡定地手一縮，躲過惡鬼的襲擊，隨後，另一隻手掌掌心竟然也冒出了黑煙，乍一看去，似乎比惡鬼身上的黑氣的都還要地濃鬱幾分，讓人心涼。

惡鬼不查，本就被女人刺激得理智不多，此時更是猶如困獸，毫無章法地沖女人攻擊而去。

緊閉的房間裡，吹起陡峭寒風，像是到了無垠荒原，刮亂了女人的髮絲卻是讓她的唇角高高翹起，左手做了一個拉扯的動作，頓時惡鬼便跌坐在地，仔細看去，女人手中的黑煙竟好似鐵鏈一般將惡鬼層層束縛。

「活著的時候打不過我，死了就更別想贏我。」女人輕笑一聲，「你的身體也已經被你的師兄火化了，連城家的人也已經給你立了墳，現在估計都長了不少草了，你就安息吧。」

話落，女人竟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張符咒，那上面的紋路竟然頗為眼熟，若是翟南在此，一定會認出，那便是他師父所畫的除靈符。

「魂飛魄散吧！！」

手中黃符飛出，伴隨著女人的冷笑聲，一切都按照著她的計劃而走，卻不想，就在黃符快要貼上惡鬼的那一刻，空氣裡傳來層層元氣的波動，黃符頓在了空氣中，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空氣裡，無形的牆壁將惡鬼護得死死的，讓女人的攻擊沒了效果。

房門一下子被推開，連城天盯著房間裡陌生的女人，眉眼間的深沉像是沉澱了千年的傷痛，「小曦，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