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桑榆說話的人瞬間靜了下來，在吵鬧的包廂裡，這一番天地顯得格外不同。

顧桑榆像是沒察覺到身邊人的沉默一般，隨手在桌上抓了一把話梅糖，拆了一顆放到嘴裏，頓時酸得她眯眯眼，待到舌頭適應後才將手中剩下的糖果遞到男生和胡思麗面前。

「要嗎？可以治反胃。」

胡思麗默默地拆了一顆糖放到嘴裏，顧桑榆頓時笑道，「想當初第一次見屍體的時候我們整個系的女生都吐得天昏地暗的，導師就給我們備了話梅糖，含幾顆就好了。」

胡思麗眨眨眼，不知道顧桑榆是什麼意思。

「等過了幾個月，別說是屍體了，就是邊吃豆腐腦邊盯著開顱都面不改色。」顧桑榆將剩下的糖放回桌面上，笑，「還是加了幾杓辣椒油，攪碎了的，那叫一個香啊。」

胡思麗：……

方凌薇及其跟班：……

周遭的男生們：「……臥槽！顧姐，你越來越牛逼了，怎不上天呢？！」

顧桑榆笑，露出白凈的牙齒，「我倒是想啊，可是人家宇航局不要法醫啊！」

「別說了桑榆，真是好噁心。」胡思麗拉了顧桑榆一把，「最開始你怎麼選了這麼一個專業啊？」

顧桑榆微笑，「可能認為是腦子抽了，一時想不開。」

「顧姐，你畢業後準備進警局嗎？要記得照看小的們一把，別忘了舊人啊！！」男生將手搭在朋友身上，沖著顧桑榆眯眼笑。

「不準備進警局了，在警局實習一段時間過後，覺得工作不適合我。」顧桑榆搖頭，「我隻負責躺在解剖台上的屍體，等需要照顧你的時候，我會下手輕一點的，至少劃破肚子解剖後縫回去時給你縫得好看點，不會落下一些醫學器材在你身體裡。」

男生：「……顧姐饒命。」

「學法醫不進警局？那你畢業後做什麼？」像是找到了話頭，方凌薇壓下胃裏的噁心感，沖顧桑榆抬抬下巴，「法醫這個專業需求量應該不大，要不要我讓翰林幫你看看有沒有朋友能幫上忙的，好歹同學一場嘛。」

胡思麗皺眉，心說這人怎麼見縫插針做得這麼厲害？非要跟人過不去。

顧桑榆還沒反應，旁邊的男生就笑了起來，「方美女，你家男票真是厲害，從經濟跨度到法醫，也幫哥倆介紹個工作唄。」

「誰讓翰林在那個位置上朋友就這麼多呢，到時候我問問翰林，要是有合適的再通知你們。」方凌薇唇角笑意加深，目光落到顧桑榆身上，隱約透露出勝利的喜悅，「怎麼樣？顧桑榆，現在工作可不好找，特別是專業冷門的。」

「桑榆都去面試了，萬一人家過了呢，哪裏還用得著你介紹？」胡思麗道，隨後到了一杯橙汁遞給顧桑榆，「桑榆，喝點飲料，風塵僕僕地趕過來，連口水都還沒喝吧？」

顧桑榆笑著接過，象徵性的抿了一口，見周遭人都看了過來，像是看好戲一般，頓時笑了笑，「你說得還真沒錯，我只是在鑒定中心暫時幫忙而已，等過了這一陣，我就不會做了，到時候就是失業人員了。」

胡思麗驚訝地看著顧桑榆，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事情說出來，見方凌薇那嘚瑟笑容，這不是給她長臉麽？顧桑榆瘋啦？！

「這樣啊，那我就盡量給你找對口的工作吧，畢竟大學四年學的東西白白浪費了可不好。」方凌薇端起酒杯懶洋洋地道，「而且，除了解剖，你還會什麼？這樣一想真是不好辦。」

「你……」胡思麗覺得心裏窩火，忍不住開口，卻被顧桑榆按住了手，話端消失在嘴裏。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顧桑榆放下飲料，因為顧媽媽從小就限制她喝這些東西，過了愛好的年齡段，她就不怎麼喝飲料之類了，猛地一喝還有點不習慣，抬頭沖著方凌薇笑笑，「我要求不那麼高，要是你能讓我將來的導師直接把我的研究論文過了，就行了。」

胡思麗：？？？

「要是認識S大的人，最好是和招聘老師的人打個招呼，別把我刷下去了。」顧桑榆繼續笑，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什麼似的，扶了扶額，笑問，「是不是太貪心了點，畢竟S大的門路可不好找，不過依照丁先生的身份地位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那就拜託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男生們：……

胡思麗：……虛驚一場。

旁邊圍觀的看戲群眾：？？？

為什麼覺得這畫風不太對！！！

顧桑榆像是沒察覺到方凌薇的呆愣，還衝著人家露出一個很疑惑的微笑，「很難辦？那就當我沒提過吧，畢竟S大王牌專業招人挺嚴格的。」

方凌薇兩手掐在提包上，盯著言笑晏晏的顧桑榆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她想過顧桑榆有很過反應，難堪，憤怒，甚至是會起爭執，偏偏沒想過她竟然就這麼直白地順著梯子往上爬，反而讓她不好做。

胡思麗反應過來後，頓時笑彎了眼，看向不說話的方凌薇，道，「方凌薇，你怎麼不說話了？行不行也給個準話啊。」

方凌薇扯扯嘴角，「我會讓翰林問問，結果可不好說，畢竟那是幾年後的事情了，總要是真材實料才能讓人家同意吧。」

「我們顧姐你還不放心？從小到大成績都沒一個差，想起當時顧姐給我補課，嘖嘖，那情況不說了。我能上個二本啊，還多虧了顧姐呢。」男生笑眯眯地，「顧姐要是去當老師了，那肯定是造福下一代，塑造棟樑之才啊。」

顧桑榆笑，「得了吧，能上二本是你的基礎就擺在那裏，要是我隨便跟人講幾道題就能有這麼好的成績，我還不被人纏死了。」隨後她拿起飲料跟男生碰了一下杯子，「不過，借你吉言。」

男生看著顧桑榆，眨眨眼，隨後一口喝了杯子裏的酒，道，「顧姐，你變了好多，不過這樣很好。」

見她看來，男生撓撓頭，以前的顧桑榆都不怎麼和別人交流，顯得有些無趣，但現在就跟開了竅的葫蘆似的，很善談，這樣兩人之間的距離感就少了很多。

顧桑榆愣愣，「人總是要變的嘛。」

「改變就是成長嘛。」胡思麗扯了扯顧桑榆，「你準備考S大的研究生？」

顧桑榆點點頭，「最近你怎麼樣？」

胡思麗癟嘴，「被論文逼瘋了，能順利畢業就很好了。」

或許是受到的打擊太大，又或者正在醞釀什麼大招，方凌薇坐在旁邊沒再說話，沒了方凌薇在一邊攪局，顧桑榆就和一些曾經比較好的朋友聊天，倒是相安無事。

只是隨著交流的深入，曾經只會羨慕誰誰成績好，誰誰又拿了獎學金的人，已經變成了誰出去自己創業了，誰在哪個小公司上班月薪只有多少多少……

不知不覺間，我們都長大了，學會了避而不言，阿諛奉承，已經不是學校裡埋頭比拚成績的簡單孩子了。

……

在KTV裡坐了一下午，幾個小時的鬼哭狼嚎讓顧桑榆走出包廂時耳朵滿是嗡嗡嗡的聲音，讓她不舒服的揉了揉耳朵。

「天啊，鬼哭狼嚎了一下午，總算能鬆口氣了。」不愛唱歌的女生感嘆一聲。

「都六點了，該吃飯了，好餓啊！」

「嘿嘿嘿，方大美女，是不是該吃飯了？」有男生笑嘻嘻地問道，「這唱了一下午，可真是餓死我了。」

「我去，你唱了什麼了？話筒都沒碰到過，一下午就抱著零食沒停過，老兄，你越來越豬了。」旁邊有人搭上他肩膀，毫不客氣地嘲笑道。

方凌薇看了看時間，估摸著一下午的時間足以讓她調整心態，此時，她又恢復了自己的驕傲，道，「走吧走吧。」

胡思麗拉著顧桑榆的手，小聲道，「待會兒我們坐別桌，免得她又找你麻煩。」

顧桑榆笑著點頭，能避開最好，出來本就是玩兒的，費那些腦子做什麼？

差不多已經到了飯點，酒店裏也有了來往的客人，雖然沒有哪一批是像他們一樣，人數眾多，跟去打群架一樣。

酒店一邊是包廂，另一頭連著的餐廳，旁邊還有一個海鮮館，所以顧桑榆他們必須從酒店的一頭穿到另一頭。

方凌薇走在最前頭，剛路過大廳轉角，就聽見「噔~」地一聲，那是電梯的響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因為視角問題，方凌薇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角落裏的丁翰林，頓時喜叫道，「翰林。」

眾人都是一愣，順著方凌薇的視線看去，當下電梯裡的人都落入了眼底，卻不是想像中的擁擠，裏面只有四個人。

一人站在最中間，其餘三人都落後一步，無形間顯露出男人的身份。

顧桑榆看著走出來的人頓時嘴角一抽。

丁翰林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就聽見了方凌薇的叫聲，皺了皺眉頭，歉意地看向領頭的男人，就怕引起他的不悅，不過還好，男人嘴角的笑容還是溫和的。

方凌薇見丁翰林的架勢，頓時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猜想到了男人的身份，當下也沒衝上去，只是沖著丁翰林一行人笑了笑，隨後就準備帶著人離開。

豈料，她男票的上司竟然走上前來，「翰林，這是你女朋友？」

丁翰林露出笑容，「是的，總裁，今天是她們同學聚會。」

「這樣啊。」閆霖點點頭，隨後看向隊伍中的顧桑榆，笑，「沒想到在這裏都能碰到，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呢？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