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本就是需要安靜的地方，但此時顧桑榆卻恨透了這寂靜，病床一邊是沙發，一邊是椅子，兩人各坐一邊，就像是分佔江山，而她坐在中間默默扒飯，臉都快埋進碗裡了。

「好好吃飯，不會夾菜嗎？」蕭睿輕敲她的頭，無奈道。

顧桑榆默默夾菜。

坐在窗邊看書的墨千胤抬頭，微笑，「吃完飯還是像之前那樣出去曬太陽，對你身體好。」

顧桑榆沉默點頭。

「墨先生天天守在小魚身邊，看來S市警局實在是清閑。」蕭睿像是閑聊似的挑起話頭。

墨千胤淡笑，「警局忙不忙，下次蕭先生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是嗎？墨先生覺得，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還會放心小魚在你那裡做什麼文職工作嗎？」蕭睿冷笑一聲。

墨千胤合起書本，動動眉眼，神色很冷淡，「蕭先生有什麼資格替桑榆說這句話？」

蕭睿冷哼一聲，「墨先生又有什麼資格替桑榆做決定？」

「……咳咳。」顧桑榆放下手中的杓子，小聲道，「我吃飽了。」

墨千胤站起身，將桌子推開，見蕭睿正準備動手收拾東西，頓時提醒，「蕭先生還是別動，萬一傷口裂開了，蕭伯母會怪罪的。」

蕭睿手一頓。

顧桑榆捂臉，就扔個垃圾你們掙個屁啊？！

「吃飽飯先休息一會，免得肚痛。」蕭睿沖顧桑榆道，「小時候你經常玩野了，然後哭著跑回家，嚇得顧媽媽手忙腳亂的。」

顧桑榆望天，「哪有。」

「小時候是因為稚嫩，長大了就要另當別論，總不能一直抓著過去不放，站在原地捨不得放手耽誤人又耽誤自己。」墨千胤懶散的撐在椅子上，輕佻的眉眼讓人看不出喜怒。

蕭睿輕笑一聲，「沒有過去哪來的將來，過去的記憶是美好的，未來也能牽著她的手一起圓滿，若是過去都只剩下苦澀和傷害，何必強拉著別人和你一起痛苦。」

墨千胤沉默。

顧桑榆望向窗外，好似已經失聰，「我想出去走走。」

墨千胤站起身，見蕭睿一隻手將輪椅推了過來，道謝一聲，將被子掀開，簡直粗暴偏生瀟灑之極的抱起人，臉不紅氣不喘的直接走人。

蕭睿：……

顧桑榆=口=！！

看你一臉手無縛雞之力羸弱到不行的模樣，你不要到半路上堅持不住把她扔了啊啊啊！！！

「你不是不喜歡坐輪椅麽？這樣就可以了。」墨千胤微笑。

察覺到所過之處所有人目瞪口呆，甚至還有不少妹子，發出「天啊，公主抱，好浪漫！！」的驚嘆聲，毫不掩飾。

顧桑榆覺得自己的臉絕對燒起來了，乾脆的將頭埋在墨千胤懷裡，頗有老娘沒臉見人了的架勢。

墨千胤見顧桑榆跟鴕鳥似的，頓時輕笑，「怎麼？不是你不想坐輪椅的嗎？」

顧桑榆斜眼撇著他，「我只是說說而已啊！」

墨千胤微笑，「可是，關乎你，我會當真的呀！」

顧桑榆沉默，「你最近是糖吃多了吧？」

墨千胤低頭，「要不要嘗嘗看啊？」

顧桑榆：「……不用了，謝謝。」

「啊……」墨千胤感嘆似的開口，「那真可惜。」

顧桑榆：……快把你的臉撿起來，真的，我不是在開玩笑。

將顧桑榆放在長椅上，墨千胤掃視眼四周，沒了蒼蠅的感覺真好。

「那個，還沒跟你好好說聲謝謝。」顧桑榆望著不遠處奔跑的小孩兒，輕聲道。

墨千胤笑，「口頭上的謝意拒不接受。」

顧桑榆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想要什麼？」

墨千胤摸了摸下巴，「要的很簡單，等價交換就好。」

「嗯？」顧桑榆不解，「什麼等價交換？」

「我救了你的命是吧？」墨千胤眯眼笑，「那把你給我好了。」

顧桑榆抖抖嘴皮子，「滾！！」

墨千胤無奈搖頭，「真是粗魯。」

顧桑榆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就見蕭睿正站在窗邊，神色看不真切，沉默片刻，顧桑榆緩緩道，「這幾天照顧我那麼久，麻煩墨先生了，明天我阿姨應該會來醫院，墨先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警局應該很忙吧。」

「你是在趕我走，因為他嗎？」墨千胤抬了抬眉，微笑的動作讓顧桑榆知曉他的意思。

顧桑榆搖搖頭，「小睿哥隻佔了小部分原因，主要是不想太麻煩你。」

「所以，還是我們交流不夠，不夠熟悉嘛。」墨千胤語氣輕快，「多接觸接觸就好了。」

顧桑榆一臉嫌棄的看著無賴墨千胤，突然就見他正色起來，「你那麼感謝我，就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

「什麼問題？」顧桑榆問。

「到目前為止，這裡有成功的入侵者嗎？」墨千胤指了指顧桑榆心口。

顧桑榆沉默片刻，搖頭。

墨千胤溫軟的笑，「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感謝。」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墨千胤站起身，回頭的看著顧桑榆，「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不要隨便將自己許給別人，無論是你的父母抑或是其他人。」

顧桑榆驚訝，「你怎麼知道？」

墨千胤撇嘴，看起來十分委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伯父伯母想把你許給樓上那位。」

顧桑榆翻白眼，這般語氣是要鬧哪樣？！

墨千胤微笑，「你請的救兵到了，想回去的時候就給我打個電話。」

顧桑榆抬頭，就見吳芳菲奔跑而來，而墨千胤竟然是往病房方向去了。

「呼~」吳芳菲停下腳步喘著粗氣，顯然是累到不行，「天啊，快到醫院竟然堵車了，一路跑過來，真的累死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兩人是不是火花四射特別有激情啊？」吳芳菲一臉八卦的問，隨後，滿臉可惜，「都怪那堵車啦！害得我好戲都沒看到，結果怎麼樣？竹馬哥哥贏了還是貴公子更勝一籌啊？」

顧桑榆直接糊了她一巴掌，「滾一邊去，不要打擾我曬太陽。」

……

接待過來看望的同學，大家都對這樣的變態殺手竟然是自家學院的教導主任這點很震驚，從隻字片語中能得知，對S大的影響超級不好，幾位平時都隱身的校長紛紛路面顧桑榆看著說明來意的王隊長沉默。

「我知道這很艱難，但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可以不出庭，但希望能錄製一段視頻，作為證據上交給法院。」王隊長很是懇切。

顧桑榆想了想，問，「他呢？」

王隊長輕咳兩聲，「在醫院裡，警員守著呢，不過看那情況，不用守也翻不出什麼波浪來了。」

顧桑榆面露疑惑，思考片刻，「我可以錄視頻，但是我希望能見趙鬱青一面，在沒有警方的情況下。」

「這……」王隊長遲疑，「你是想？」

「你不會以為我要和他同歸於盡吧，他都要判死刑了，我幹嘛為了他白白賠上一條性命。」顧桑榆失笑，「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問他而已。」

王隊長尷尬的撓撓頭，「讓我想想啊。」

最終還是讓顧桑榆見了，可是，不是說好了在沒有警方的情況下嗎？！為什麼墨千胤會在這裡？！

觸及到顧桑榆目光的墨千胤微笑，「嚴格來說，我只是他們的顧問，不算警方。」

顧桑榆默。

車輪微微作響，顧桑榆看著獨立在外的樓房，隱藏在後院園林深處，不高，只有三層樓，但從門口開始就有持槍警員把守，一路進去，層層關卡，讓顧桑榆驚呆，從沒想到就在市醫院裡還有這麼一處地方。

推開二樓靠窗的病房，顧桑榆見到床上之人時滿是不可思議，先前癲狂的人此時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眼上、手上都纏了繃帶，插著氧氣管，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氣。

顧桑榆望了望身後的墨千胤，這人怎麼會突然老成這樣？！

墨千胤指了指她的手腕，意思很明白。

顧桑榆半眯起眼，「活該。」

墨千胤摸了摸鼻子，神情贊同。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一直沒什麼動靜的趙鬱青轉過頭，只可惜厚厚的繃帶已經讓人看不出他的視線。

跟隨而來的醫生去了氧氣管，示意只有他們只有幾分鐘時間，隨後退了出去。

「呵呵，來看我的……竟然是你啊，顧同學。」趙鬱青似乎真的衰老到極致，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

「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問題想來問問你而已。」顧桑榆冷笑一聲。

「哦？」趙鬱青笑，「是關於那隻鬼的？顧同學還真是心善。」

「那個小鬼童的主人是誰？為什麼要傷害那個鬼？」顧桑榆問。

「是誰呢？哈哈哈哈哈，是誰呢？」趙鬱青咧嘴一笑，大部分臉都被繃帶擋住了，依舊可以看清他臉上的得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顧桑榆歪歪頭，「的確，你沒有必要告訴我，我來這裡的目的其實有兩個。」

說著，顧桑榆自己推動輪椅再靠近床邊了一點，一邊掀開自己被子，一邊慢吞吞道，「第一，就是剛才的問題。」

「第二嘛……」

拖長的尾音伴隨著輪椅倒地的聲音，混雜著趙鬱青的慘叫，警察撞門的聲響，一片混亂，但清楚的是，顧桑榆壓低的嗓音，滿是快意。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