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良玉掛了電話，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這次還是有點太高調了——他心想。

這麼多電話，都是來投訴百花山莊物價的——問題是，吃過的投訴也就算了，那證明大廚們的手藝還有養豬倌的手藝都還需要鞭策，總能找到缺點加以改進的。

可問題是投訴的都是沒吃上的，不是投訴物價就是投訴顧客歧視，末了才支支吾吾說投訴飢餓營銷，故意隻殺一頭豬，他們算過了，一頭豬明明有二百三十斤，可是大傢夥兒桌上的，撐死了只有一百三十多斤，扣掉烹飪消耗的，那也還有幾十斤的缺口，肯定是被百花山莊扣下了！

他們又不是不給錢，憑啥不給加桌吃？看不起錢包怎滴？

——那還能怎滴啊？不要錢殺一百頭豬三天三夜流水席啊？

想得美！

趙良玉雙手交握撐在下巴，一邊得意一邊又有點頭疼。

豬的幾十斤缺口在哪兒？

能在哪兒？

在山莊真正主人的肚子裏！

再看看大廚們發過來的抗議——既然不挑食，幹嘛阿槐大人不去吃外頭的飯菜？非要吃這些能賣高價的，這不影響他們部門業績嗎？

他們一群禦廚出身的大老爺們，如今連服裝部的幾個老嬤嬤帶的隊伍都比不上，說出去丟不丟份子？領香燭的時候要不要臉面啊？

趙良玉翻了翻文件，決定從老闆的這種瑣碎事中脫出身來，所以——啊哈哈哈我趙良玉也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接班人了！

還等什麼？升職，加薪，給這有本事對胃口的小夥兒一些經驗之談——

等等！

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這個小夥兒，好像死了有幾年了吧？

搞不好比自己年齡還大呢？

而且，他是鬼，自己是人，人鬼有別，不是自己種族歧視，主要是這投胎時間不能有個正確順序……這還怎麼接班？

萬一用得狠了，下輩子對方先投胎了，早自己幾年進入職場升職加薪，這等到自己再進去，這位置就顛倒了啊！

不妥不妥。

趙良玉開始琢磨死後阿槐大人維護好百花山莊，能不能儘快投胎？

但是這麼算的話，下輩子也是打工掙錢，好像死了跟活著也沒什麼區別啊？

那還投胎幹什麼？

享受童年？

現在童年只有興趣班和小畫報了呀！

趙良玉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當中。

……

今晚是周玨的最後一節化妝課。

她之前不知道這百鬼山莊的事兒之前，曾經答應說可以來上半個月的課。

如今……叫你嘴賤！叫你嘴賤！

但是……來都來了，還能怎辦呢？教唄。

雖然這些鬼有點笨，很多也跟不上時代，但是好在只要硬道理教了，還是能死記硬背的。有好些還挺投緣呢！

來的時候戰戰兢兢，走的時候依依不捨，說的就是周玨老師了。

她關上車門，在黑暗的花叢中啟動車子的時候，還覺得這次的學生雖然沒人味兒但是卻格外有人情味兒，走的時候那麼多人都來送……

「陳老師，你怎麼這麼感動？」

後座突然有人說話。

周玨下意識一腳踩下剎車，然後回道：「我姓周！」

再一轉頭，果然是何槐。

她不禁鬆了口氣：「你幹嘛？偷偷上我的車？」

何槐嘆口氣：「你不知道啊，現在員工們真的不好管，動不動就有想法——我都把這麼好的山莊給他們住了，他們還想怎滴？我帶點肉回來都不讓……」

她想起自己剛看完的商戰總裁言情劇，突然深深憂慮起來：「完了，我不會是被架空了吧？」

周玨嗤笑一聲。

「架空你我看挺簡單的，問題是，架空你有啥好處？」這段時間，她也差不多知道很多消息了。

何槐想了想：「……」

她訕訕：「說得也是哈，死了活了都打不過我……」

周玨也嘆口氣：「你不是說帶了點肉，放哪裏了？不要把血水弄到座位上了。」

何槐拍了拍身邊的東西：「都在這兒呢！」

周玨：……

「你管這玩意兒叫『點』肉？」特麽這是一麻袋啊！

何槐擺擺手：「沒多少沒多少，他們廚房的太精明了，每次有好材料都給收拾了藏起來，我要不是聞著豬肉挺香的，哪兒知道他們開始灌香腸了呢？我跟你講，鬼做出來的帶著陰氣，如今的太陽陽氣又正，這麼一曬，這個香腸是真好吃啊！」

當然，不止帶了香腸，還有豬油渣，還有鹵豬蹄，還有大蹄髈……

那頭豬根本不是百花山莊殺得第一頭豬，之前就有一頭讓大廚嘗味道了！

周玨：……老闆混成您這樣也是挺難的。

她深知何槐的摳門本性，也沒嘗過百花山莊的飯菜，這會兒倒是很有理智，對豬肉根本半點都不感興趣。

不過……

「周玉老師，你為什麼那麼受歡迎？」

「周玨！周玨！那個字不念玉！你當初就不該逮著政法大學謔謔！說出去能叫明大和閱微笑死！」

周玨拍了一下方向盤，總覺得自己已經有很強大的胸懷了。

…

這三所學校的明爭暗鬥，如今都成了一個梗了。

周玨嘆口氣，想起剛才的問題，本來不想回答的，但是看著空無一人的道路，好歹有個人能說話——

「可能我個人親和力比較強吧！」

可不是強，走的時候那麼多學生，都很不舍。

阿槐大人是不相信這種親和力的——她，阿槐大人，這麼強大的一棵樹，如今找對象還要被對方挑挑撿撿，這麼醜的人類周玨，根本不可能有那麼多人喜歡的！

她很直接地說道：「我不信！你肯定幹什麼了……你是不是送錢給他們了？」

周玨無語：「什麼送錢？我是那種家底的人嗎？只不過看幾個學生實在太窮了，這才借他們一點錢，一兩百塊也就算了。」

她說到這裏，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摳門的鐵公雞阿槐大人，能讓手底下的員工窮成那樣子，她也是人才。

然而對方根本不為所動，反而哈哈大笑：

「你被騙啦！他們根本沒錢還你！」

周玨也微微一笑：「這點錢，說什還不還，妝好看他們喜歡就行！」

暗地裏，心都要碎了——她忘記了呀！鬼怎麼還錢？！

但是如今怎麼辦呢？借都借了，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

算下來，兩三千都借出去了啊！

何槐：……

她看不出來周玨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卻很快開始反省自己——早知道自己當初上課也說沒錢啊！

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