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灰濛濛又帶著暗沉沉的顏色，這難得的陰路走過來，不管是害怕還是驚奇，總該有些情緒的。

然而崔麗寧此時此刻卻盯著霧氣中的場景，再也顧不得生其他情緒了。

陰路中的場景不同其他，彷彿置身全息世界，所見全是真實。

也因此，她能看到這個場景中「崔麗寧」的漫不經心，還有「王靜文」的深切渴望。

……

崔麗寧面無表情的聽著王靜文的請求，眼神有些恍惚——她想起來她媽媽之前腎結石的樣子，疼得直不起腰，連夜送去做微創碎石——帝都第一人民醫院，一切都用最好的，微創手術費五萬五，住院一周的調養花費大約四萬（其中包括大量不在醫保範圍的調養）。

一共九萬五，醫保可以報銷一部分，但是他們家不缺這個錢，因此也沒算這個具體的金額。

但是她查資料時，知乎小夥伴們給出的價格都在3000-40000之間，其中醫保允許報銷的比例，大約在50%左右。

（醫保報銷80%是有，但是一般來講，每次住院總有些東西是不報的，大概算下來差不多也就是50%）

也就是說，花費2000-20000，就能把身體養護的妥妥帖帖，一路拿貧困補助走到現在的王靜文，碎石手術張口要五萬……她是金枝玉葉嗎？

「可是我聽說，別人做碎石手術，報銷完的話，實際花費也就一萬左右啊。」

「那不一樣！」

王靜文連忙反駁道：「他們有家底，所以手術隨便做做不怕風險，當然只求便宜。但是麗寧，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爸媽掙不來兩錢，以後養家餬口的任務都在我身上，我是不能有任何差錯的。」

「我必須愛護自己。」

王靜文說得好委屈，好認真。

崔麗寧無聊地拿咖啡店的小銀匙輕輕磕了一下，打斷了王靜文的哭訴：

「先不說你金貴的身體和五萬塊錢怎麼借……你就說說，如果我借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還錢？」

她問道。

「啊？」

王靜文愣了。

片刻後，她一臉誠懇的回答說：「等我有錢了一定還！麗寧，你還不知道我嗎？我不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

崔麗寧笑了笑：「人家都說，救急不救窮，所以我之前那幾次才會考慮借錢給你——沒想到你臉也挺大，還沒參加工作呢，沒半點資產，張嘴就敢借五萬。」

她嘲諷的勾勾嘴角：「不如你告訴我，你打算什麼時候還錢？用什麼還？還有，你所謂的『有錢了一定還』，這個有錢的標準是什麼？」

「小目標一個億的話，我怕我這輩子都等不到你還錢了。」

她的話還是這麼犀利又尖銳，以至於王靜文不由愣住了。

她之前跟崔麗寧關係好的時候，對方一瓶香水一兩萬都是可以當做禮物送給她的，如今只不過借五萬塊錢而已……

難怪人家都說為富不仁，越有錢越摳門——區區五萬塊錢，還比不得崔麗寧的一塊手錶，她卻這麼咄咄逼人！

她以前都沒發現崔麗寧是這樣冷漠無情的人，滿腦子都是市儈銅臭。

王靜文的眼眶又紅了。

「麗寧，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我知道我借錢你不開心，我也沒辦法……這筆錢能救我的命啊！」

崔麗寧卻不理她：「多謝厚愛，我想了想，覺得自己沒那麼重要，救你命這麼慎重的大事，我覺得實在是背不動啊。」

「腎結石不會要命的，忍忍就過去了。」

她終於捨得抬眼認真看看王靜文，看看她的臉：「再說了，你媽媽之前腎結石好多年了，不也照樣堅持下來了——母女倆，這股子堅持的韌勁兒應該是一樣的吧。」

她說完，居然還對王靜文笑得一臉燦爛，並且做出了加油打氣的姿勢：「我相信你，你可以堅持的！」

王靜文：……

撕破臉後，她對上崔麗寧是節節敗退，根本佔不到一點上風，此刻眼睜睜看著對方喊來服務員準備買單，不由愣住了。

但是，她身邊，能一口氣拿出五萬不心疼的朋友，也就只有崔麗寧一個。這會兒無論如何不肯就這麼看對方走——

「麗寧，求——」

「我們AA，誰點的誰付。」崔麗寧的話打斷她的請求。

服務員點頭，麻利的出示收款碼，並在崔麗寧轉帳的過程中，把眼神投向了王靜文。

王靜文：……！！！

這個咖啡館很有格調，東西也不錯，她今天約著崔麗寧過來，先給自己點了一份舒芙蕾，一份芒果班戟，還有一份海鹽芝士牛奶酥，再加一杯她根本沒怎麼喝隻為充個AC格的拿鐵……

！！！

……

陰路中，看著「自己」遠去的背影，還有身後王靜文不甘心付錢的模樣——她不知哪裏學來的這些，甜點要的多，卻同樣是淺嘗輒止。這會兒面對服務生的表情，連「打包」兩個字都羞於說出……

崔麗寧突然明白，她為什麼是如今這個樣子了。

她把王靜文逼到這個份上，她性格又隱忍又偏激，矛盾又壓抑，被這麼刺激，一時控制不住……

沒錯，崔麗寧已經明白，自己是被王靜文害了。

但是如果重來一遍，這五萬塊錢她照樣還是不會借。

多大臉吶張嘴就是五萬？她家的錢哪怕是大風刮來的，撿夠五萬也要費些力氣的，憑什麼借給這樣一個人？！

……

果然，茫茫霧氣中場景轉換，王靜文又一次跟著崔麗寧好長一截路，她也不是專業跟人的，崔麗寧老早就發現了，這會兒停下腳步：「你再跟我我報警了！」

王靜文趁此機會趕緊衝上前去：「麗寧，麗寧我求求你，你救我一命吧！我昨天又疼了一次，我真的好怕啊！我堅持不了的……」

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格外可憐。

崔麗寧倒也不是不動搖，可是再看對方身上精緻的衣著，再想想五萬塊錢的治療費……

她真想甩自己一巴掌！

有病吧錢借給這種女人？她有什麼可憐的？

想到這兒，崔麗寧雙手抱胸，諷刺地笑笑：「想要錢啊？你去找親戚借啊，找你爸媽啊，再不行貸款啊，銀行裡，網貸，路子多得是啊！反正我是不會借錢給你的，你死心吧，別再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