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夜車有點慘。

因為從那兩個男孩兒也下車之後，一路走來，沒有一個站牌等的有人。

想來也是，大家都習慣了公交車的運行時間，誰也不會大半夜站在站牌底下來等那莫須有的車啊！

何槐為此感到十分沮喪。

但是想想，今晚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好歹拉了三位客戶了。

對，沒錯，中年男人也留了電話。

但是他因為打算自帶美食，所以何槐沒給他餐飲優惠——在百花山莊裡，植物值錢又不值錢，所以她願意給兩個男孩子升餐飲規格，但是不能不掙這個餐飲費——

這，就是阿槐大人一貫的宗旨！

但是為了多掙一點餐飲費，何槐還是忍痛說道：「你要是臨時改變主意買了餐票，咱們還可以一起拚桌的。」

中年男人的態度非常堅定——

「謝謝。」但是不用了。

房奴有多拚，這個會吹牛的西昌龍庭業主是不會懂的。

嗯……假如她真的沒有吹牛的話。

……

一晃車子又快回到始發站點了，何槐的公交車上依舊空空蕩蕩，半個人都沒有。

這生意怕不是要涼哦！

她悲哀的想。

涼了能怎麼辦呢？不能長時間在百花山莊呆，那只有每天飯點過去吃吃就行了。零食什麼不要再想了，都是垃圾食品，吃了不長個子的——

啊啊啊這麼一說為什麼他們之前要把年貨吃的空空蕩蕩什麼都不剩啊！

所以說！百花山莊為什麼還有工作沒做到位？不就是山上有部分搞建設嘛，圍起來不就好了……為什麼不讓營業！！！

此刻面臨零食危機的阿槐大人，早就已經忘記之前那些關於捆綁攬月城的半飢餓營銷方式了。

……

哦，其實百花山莊現在已經開始有收入了。

上次來吃飯的市政的幾位領導，後來統統派了秘書來買瓜果蔬菜，並且堅持按照市場價——畢竟手中雖然有餐券，但是過來一趟開車要兩個小時，實在沒有那麼多時間。

他們也是要每天上班為民做主的好嗎？

當然，秘書付款的時候看到那個價格……他最後拎著人家半賣半送的一籃子黃瓜西紅柿回去了，等把價格表遞給領導看之後。

領導們：……

此時此刻，他們腦海中突然莫名想起了幾十年前流行的一句話——

研究核彈的，比不過賣茶葉蛋的。

憑他們現在的工資，說真的，也不夠買些黃瓜西紅柿的吧！

這兩個素菜吃下來，那麼好吃的東西，哪怕半賣半送，一個人也得吃個千八百塊的……還不包括人家額外送給市政人員那價值88元的雞蛋。

車厘子自由之後，香椿也自由了。

現在，黃瓜西紅柿卻不自由。

所謂當官不如賣紅薯，誠不我欺。

秘書看著手裏人家硬塞的半根黃瓜，「卡擦」一聲咬下後，被一同咀嚼的，又何止自己的心酸。

嚶！

……

何槐在始發站發了會兒呆。

這夜裏都沒人啊……市政沒把她的工作時間給安排出來，乘客都不知道啊！

她哪裏知道，這工作既然是用了點非常規手段，那市政那邊……咳咳咳。

總之，她可能等不來她的時間安排了。

但是阿槐大人對此一無所知，她生意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如今相當淡定，不過是想起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的關東煮，有點饞了。

但是她又怕自己吃起來剎不住，所以乾脆重新發動車子。

……

望鄉台站牌處。

幾個老太太正在那裏翹首以盼。

大半夜的，她們反而興緻勃勃，墨鏡紗巾一應配齊：「幾點？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四點？」

「是哩是哩！四點，我看的真真的！大巴車就在這裏集合！」

「哎呀這趟車得六個小時呢，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怕不得靜脈曲張？」

「你怕啥靜脈曲張？坐累了你不會飄一會兒！」

老阿姨們拿出潮氣的氣墊盒，裝模作樣的擺弄著，彷彿自己慘白的臉上真的化了妝似的。

就在這時，一輛公交車搖搖晃晃接近了。

「啊！」老阿姨抬頭看看天空——就算如今沒啥霧霾，這個天色也看不清的，她們三個著急忙慌的捋了捋絲巾就直接一頭扎進車裏了——

「車來了車來了，快快快先佔座！」

「我暈車我坐前頭……」

「娟華啊咱倆坐一塊！」

……

「哎哎哎！！！」

何槐一疊聲的喊道：「這人坐的！！！」

老阿姨們卻已經找準位置，一起安安穩穩坐下了，並成功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何槐：……

好氣啊！

多少年沒有鬼敢這麼瞧不起她了！

她一拍方向盤——

「滴！」

這一聲喇叭悠遠又嘹亮，成功讓幾個嘰嘰喳喳的阿姨安靜了下來。

何槐這才轉過身來：「喂，我都說了這是人坐的，你們不準上來。」

幾個阿姨面面相覷。

過一會兒她們驚喜起來：「哎呀這個司機看得見我們啊！」

「師傅兒能不能給個馬扎擺過道讓我們歇歇？放心交警看不到的！」

何槐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他們安靜下來，何槐才慢悠悠出聲：「這是夜間城市公交車，人類坐的鬼不許坐。」

唉？

幾個鬼們迷茫了——

「這不是陽光旅行社的旅遊車嗎？」

何槐生氣的叉腰站起來：「我這是18路！18路！看到沒！我加粗加大加紅了！人類的18路！跟白天的一模一樣，不接鬼！」

阿姨們訥訥。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不滿意的小聲嘀咕：「牛氣啥啊，不就是個開公交車的嗎？咱又不是不給錢。」

說著以身作則，先往投幣箱裏塞了兩張一百元的冥鈔。

——假冒偽劣的那種。

阿槐大人好氣——這收款箱裏有冥鈔，最後還得她來收拾，而且這種假幣，給她的員工，她的員工都不稀罕的好嗎？

這也就是她現在沒靈氣，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但是很快，何槐又想起來——雖然自己沒有靈氣，但是陰氣還是有很多的啊！

這可是鬼樹獨有的！

她氣哼哼的一按喇叭，身周的陰氣突然膨脹，整個公交車都籠罩其中，車上的阿姨們呆愣片刻，隨即一溜煙的跑走了！

何槐這才安穩的坐回去，在這漆黑的長街上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