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玉兒在懷孕六個多月的時候突然流產了，那天她只是去衛生間裡拿東西，沒想到腳上一滑。

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趕緊打了120，然後又第一時間趕回去。

地上全是血，玉兒的臉白得跟紙一樣，我當時嚇得雙腿發軟，趕緊把她抱起來。

精神很恍惚，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著玉兒到醫院的，我心裏一直有一個念頭，也許這就是報應！

荒唐了這麼多年，我最愛的女人居然流產了，我難過死了。

當時不敢告訴我爹娘，我坐在急救室外面，每一分鐘對我來說都是煎熬。以前的自己總覺得自己是英雄，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對人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怎麼辦？怎麼辦？是我沒照顧好她，她醒了以後我要怎麼跟她說呢。

急救結束了，玉兒還沒有醒過來，我不敢走到跟前去，一直站在外面獃獃地透過玻璃看她。

她醒了，看口型應該是要水，我趕緊衝過去，給她倒了一點兒水。

看她雙眼緊閉，還沒有清醒，所以我隻好跟護士要了棉簽然後蘸著在她的嘴唇上塗了一點兒。

她也是很難過，醒來以後一直雙眼放空，我跟她說話她都不理我。

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面，醫生跟我說她的子宮受到嚴重傷害，短時間內恐怕沒有再孕的可能呢。我現在就這一個老婆，萬一以後都恢復不了，我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可是這事我不能跟玉兒說，只能先瞞著。

在醫院裏住了幾天，我趕緊玉兒像丟了魂兒一樣，每天就像行屍走肉一樣。

我照顧著她，很累，可是那又怎麼樣，玉兒受到的傷害比我要大。孩子在她肚子裏，她連嬰兒房都準備好了，還買了男孩和女孩的小衣服，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得很周全。

出院以後，我把她接到別墅裡，找了一個保姆照顧她。

她每天以淚洗面，勸都勸不住。

「玉兒，你不要這樣，流產也要坐小月子的，你這樣對身體不好！」

她獃獃地看著我，什麼都沒有說。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

她嘴角掛著冷笑，像是在諷刺我。

可是現在我也不顧上那麼多了，只能陪在她身邊。她不說話，我就一直跟她說話，哪怕說一百句她能聽得過去一句也好啊。從她懷孕到現在，我確實對她不是那麼好，一點兒不體諒她的情緒，還總是和她吵架，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玉兒對我很失望。

過了幾天，玉兒終於開口了，她說想回娘家去住幾天，至於流產的事她不會任何人說的。

她一個人收拾東西，我就那麼默默地看著她。

要是知道她突然人間蒸發，我拚死了也會把她留下來的。看著她單薄瘦弱的身影，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走了，別墅裡空蕩蕩的，沒勁透了。

我沒有心思再做任何事情，連那個日租房也不做了，服務員和廚師也都遣散了。

爹娘打了好幾次電話問玉兒的情況，每次我都說很好，搪塞過去了，可是他們堅持要來看玉兒，我拗不過去，想著再這麼拖下去也不行，所以就打算回村裏一趟。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村裏人不知道怎麼聽說了，我在鎮上已經不當職了，所以看我的眼光都變了。在街上看到，他們甚至當著我的面討論，說我可能是犯了錯誤被擼了。我都不在意，心裏隻想著玉兒流產的事情。

回到家，我爹的臉色不好，我娘倒是還和往常一樣問我餓了沒，想吃什麼。

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吃飯，我娘一直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她是想問我為什麼玉兒沒有一起跟著來。

「爹，娘，我回來就是想告訴你們，玉兒不小心流產了！」

爹娘異口同聲地反問：「什麼？」

我又重複了一遍。

其實我心裏也不好受，可是我能怎麼辦呢？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由我來說更是讓我作難，可是我必須得說。

「你小子怎麼搞的？你說你能把玉兒照顧好，結果呢？你都做了什麼？龍鳳胎，一兒一女，就這麼沒了？」

我爹的怨氣沒處發泄，乾脆脫掉鞋底衝過來打我。我沒有還手，就那樣直挺挺站在那任由他打。我知道希望落空的滋味，尤其是老人，更是盼了這麼多年。他打我，我一點兒都不覺得疼。

我真混蛋，該打！

我娘一直攔著，自己也挨了兩下子，她哭了，臉上都淚。

後來我爹打得沒了力氣，坐在炕上喘著粗氣，我娘拍了拍我身上的土，輕輕地摟了摟我。

「別難過，你們還年輕，以後還可以再要！」

「可是玉兒走了，我聯繫不上她了！」

「怎麼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

接下來的幾天，家裏的氣氛一直很壓抑，我爹心裏有氣，天天除了罵我還是罵我。我娘倒是還好，可是附近的鄰居有時候聽到我爹數落我，都跑來看熱鬧。

看到別人都開始笑話，我爹罵我罵得更厲害。

我本來心裏也挺難受的，哪架得住他總是說我，所以乾脆就上山了。以前我爹在山上包了蘋果園，在旁邊蓋了一個窩棚。

當時我爹花了很多心思，做得很精巧，所以現在還是很結實。現在是夏天，本來也不怕冷，我就收拾了一下在這裏住了。

看到我上山，我想爹娘也猜出來了我在這兒，所以也沒在意。山上什麼野果都有，我娘倒是每天都會給我送兩次飯。不是我故意躲他們，我也想靜一靜，總不能老是這麼悶著，想著以後乾點兒什麼。

爹娘也老了，再難過，也要掙錢養活他們啊。

我雖然有哥，可是我哥和我嫂一直在外面打工，跟沒他這個兒子一樣。有時候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死在外面了，一年也打不了一個電話，想想就覺得鬱悶。有時候家裏有什麼事，想找個人商量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