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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鴻》第五章 獻計
薄飛英低下頭,看不清臉上表情,只見得唇上鬍鬚輕動,聲音卻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先生想必是多慮了吧。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是要吃飯的,不過是開了間米鋪,有什麼好奇怪的。」

「將軍說的是,有人的地方就要吃飯。可這米糧究竟是進了誰的肚子呢?將軍知道麽?」百裡鴻絲毫不放鬆,示意淺玉步步緊逼。

薄飛英此刻臉色已是鐵青,這小後生居然知道這麼多,自己卻對他的底細絲毫不知。賀老兒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說好是找謀士為自己出出主意的,怎麼反倒找了這樣一個心思深沉不知底細的小子,而且看這樣子也不像是來幫自己的,反倒像是變相威脅自己。現下他知道了這麼多事情,怕是留不成了,今日不便動手,怕是回頭要找個由頭將他除了,才可心安。

屏風中人卻一改剛剛步步緊逼的語氣,輕鬆地念起了一首打油詩,「雁北地,南軍守。萬石米糧吃不夠,十萬神兵握在手。」

此言一出,薄飛英徹底驚出了一身冷汗,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你、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百裡鴻漫不經心地輕瞥了一眼他手中緊握的戰刀,俯身朝淺玉輕聲低語了幾句,淺玉正聲朝薄飛英說道,「將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道理您不會不知道吧。小生也沒什麼本事,不過就是比善於觀察些罷了。這世間聰明人多得是,比如這嶺南總督趙牧之,不就是其中之一麽?將軍您不就是因為這嶺南總督知曉了您私下培植軍隊的事,對嶺南總督起了殺心麽?」

「先生切莫妄言。薄某怎敢私下培植軍隊,又怎敢謀害總督大人。趙大人是朝廷命官,又身居要職。薄某怎敢謀害朝廷官員,那豈不是自斷我朝命脈。」

「將軍誤會了。小生方才說將軍您只是對總督大人起了殺心,並未說將軍真的殺了總督大人。況且總督大人身居高位,豈是隨便可以動的,就算將軍的手再長,也決伸不到嶺南去。真兇其實另有其人,將軍可知是誰?」

薄飛英心中有些慌亂,但依然正襟危坐在原地,應對著屏風中人接連不斷的套話,於是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開口,「先生真是好大的忘性,方才不是才同薄某說,這總督大人是因為與山匪因分贓不均,所以才被山匪殺害的麽。那麼真兇自然就是那群罪大惡極的山匪了。」

「不。那群山匪充其量只是一把刀,小生問的是背後拿刀之人,將軍可知是誰?」

「薄某自然不知。」

屏風中人突然朗笑出聲,笑罷語氣有些調皮地說,「那拿刀之人正是在下。不知獻給將軍的這份薄禮,將軍可還喜歡?」

「你...你...,居然是你做的?!」薄飛英吃了一驚,一時有些摸不清他什麼意思。

屏風中人站起來遙遙向薄飛英一拜,語氣也比之前嚴肅了許多,「小生多有冒犯,還請將軍海涵。只因將軍實在不相信小生,小生才出此下策。不以真面目示人,實在非屬小生所願,只是小生乃江湖中人,這些年略有薄名,行事實在是拘束頗多,不得不小心。但小生確實是真心為賀大人與將軍效力以報賀大人當年的救命之恩,望將軍明鑒。現在將軍可否放下戒心,告訴小生,小生有什麼能為將軍效犬馬之勞的?」

薄飛英長籲了一口氣,全身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戒備之心也消除了不少,眼下自己的困境也沒有旁人可解,既然嶺南總督那事是他做的,相必也是在賀老兒的授意之下做的,難怪當時得到消息趙牧之要秘密進京面聖時,自己高懸起一顆心,賀老兒卻不慌不忙,反安慰自己,原來是早有安排,怪不得沒過多久,就傳來嶺南總督趙牧之剿匪遇害的消息。

既然他是賀老兒安排的人,事到如今,也唯有指望他一次了。於是也起身還了個禮,面露無奈之色,沙啞著聲音開口,「薄某亦多有得罪,望先生諒解。眼下確是遇見一棘手之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願向先生討教一二,只求先生指點。」

「將軍客氣了,小生願盡綿薄之力,為將軍分憂解難。」

薄飛英將戰刀放在一旁,仰頭飲盡杯中美酒,但心有煩事相憂,品不出一絲美酒的醇香。他無奈地開口,「薄某於一個月前剛剛回京面聖,因此番將鬼楚賊人驅逐出境,收回麗朐城。王上龍心大悅,欲與薄某結為姻親。」

百裡鴻眼前閃過玄華殿上那個笑面君王,眉心一動,繼而繼續俯首在淺玉耳邊。

「這難道不是值得慶賀的好事?小生聽聞將軍膝下僅有一獨子,也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紀。」

提及兒子,薄飛英目光一沉,很快又將此情緒收斂起來,將手中酒杯朝桌上重重一放!「若是同府中小兒結為姻親也罷了!可是王上他,竟然是要為我指婚續弦!」

這笑面君王居然會想出這種損招來牽製這薄老兒,百裡鴻想著不禁搖搖頭想發笑,這老兒都多大年紀了,居然想得出為他指婚續弦這種辦法。想著想著不禁又與淺玉對視一笑。

薄飛英未察覺屏風中的微小動靜,在外顧自說著,「先生,實不相瞞,我與亡妻鶼鰈情深。如今我也已經五十有二了,實在是無續弦之意。可王上執意要將母族的姨母賜婚於我,說是我孤苦多年,身邊缺個女人照料。薄某也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來了,望先生想個辦法。」

「小生若未記錯的話,先夫人是翰林院大學士郭信歐郭大人之妹吧。」

「確是如此。」

「小生年紀雖不大,但先夫人的賢名也是聽過的。先夫人名門閨秀,大家之女,又賢良恭德,卻為病痛所累,年紀輕輕就...唉,實在是遺憾。」

薄飛英也嘆了口氣,眼圈隱隱發紅,背過身去,悄悄用手抹了抹眼角。

「細細算來,先夫人仙逝已久,將軍確是孤苦多年。王上也是好意,將軍又何必拂了王上面子呢?」

「此事萬萬使不得,亡妻走後,我已在其墳塚前立誓,此生絕不另娶。」

百裡鴻心中不恥,這老兒,說得倒是好聽。什麼與亡妻鶼鰈情深,說到底就是懼怕王上在身邊安插人員,從此步步受限罷了。如今打著在亡妻墳塚前立誓的旗號,倒是分外好聽,若是一般人倒是也許心軟作罷,但如今的笑面君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不然這老將軍也不會求助賀老兒了。

百裡鴻雖不恥他這番說辭,但表面功夫也還是要做到位的,於是故作沉重地說道,「將軍與先夫人情深義重真是令人感動。可只怕是此番這結親之事,將軍十有八九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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