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鴻看著他捂住臉好看的五官全都扭曲在一起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盡量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音，找了個十分牽強的理由，「看來王上你運氣不太好，吃到的每一顆都是酸澀難以下咽的。」

說完之後又噗嗤笑出聲音。

王上看著她微微一笑，似乎真的慢慢感受到了野果回甜的美妙滋味。

夕陽西下，整個山體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黃色，顯得無比祥和美妙，兩人看著天際慢慢變得紫紅通透的晚霞，慢慢一步步走回山谷，心中無比祥和。

回到山谷之後，面對的還是難以下咽的馬肉，兩人迅速吃了之後，並沒有將火堆熄滅，兩人看著跳躍的火苗，隨著太陽落下山去之後，身上也變得慢慢冷下去，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後，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火堆被大風呼地吹滅，兩人陷入一片黑暗，身邊唯一的溫暖光源也徹底沒有了，兩個人不自覺顫抖了一下，但所幸天色昏暗，彼此都沒有看見。

只不過因為這突如其來陷入一片黑暗，兩個人都感到有些尷尬，藉著昏暗的月色，王上先開了口，「這外頭太冷，我們去裏面這個小山洞歇一會兒吧，多少能擋一點風。」

百裡鴻藉著月色環視一周，附近也就只有這個地方能夠庇身，看來是別無選擇了，隻好嗯了一聲，跟隨在王上身後垂著頭走進山洞之中。

兩人選好了歇息的地方，兩人又出去拔了些草鋪在地上，好讓自己能夠睡的柔軟一些。

百裡鴻悄悄往邊上挪了挪，盡量將自己縮在角落，自以為這一系列動作天衣無縫，卻不想都被王上看在眼裏，他將找到的乾草鋪在百裡鴻的草上面，「百裡鴻，你也不必防狼似的防著我吧，眼下你我二人是逼不得已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讓你我二人棲身。我對你也沒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你又何必防得如此嚴密？」

被他戳中心中所想，百裡鴻有些羞怯，好在此時只有朦朦朧朧的月光，也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她遮住臉上的紅暈和炙熱，故作淡定與他開著玩笑，「王上你也知道，小女尚未婚配，自然要格外注意著些，想來王上你也不會介意吧。」

「倒是挺會說的，你就放下你胡思亂想的心吧。」

百裡鴻慢慢躺下，側身面向牆壁躺下，閉上眼睛抱著手臂靜靜梳理著自己的心緒。

空氣安靜地能聽見兩個人的心跳聲和呼吸聲，百裡鴻心中卻更加慌亂起來，她緊緊閉著眼睛，試圖把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海，但是越是想要靜下心來，就越是心亂如麻，腦中混沌一片。

突然背上被人戳了戳，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這笑面君王，感覺到他的指尖，百裡鴻心中一亂，往牆的方向又使勁挪了挪。

卻沒有什麼改變，背上又被人輕輕戳了戳，「喂，睡了沒有？」

百裡鴻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回答他，「睡了睡了，睡著了。」

黑暗中傳來王上輕聲的淺笑，「哎喲，百裡姑娘，你睡著了還能回答我，倒也是身懷絕技啊。」

百裡鴻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王上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快要睡著了。」

身後又傳來一聲輕笑，「你可算了吧，不要再找借口了，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著，我也睡不著，被困在這樣的地方，吃不飽睡不好的，若是還能好夢一場，那可就真是心寬了。」

「那是王上養尊處優慣了，我反而覺得這地方還可以，至少有容身的地方，馬肉雖然難吃至少也算是能果腹，吃得飽，有地方擋風遮雨可以讓我睡覺，我當然可以好夢一場。」

「你啊，就是嘴硬，跟我較這個真又有什麼意思呢？」王上似乎十分無奈。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繼而王上重新開口，「反正也是長夜漫漫，你我二人都無心睡眠。不如......」

「不如什麼？」百裡鴻警覺地回問。

「百裡姑娘不要這麼警惕嘛，你多想了，我不過是想著這長夜漫長難熬，不如你我二人聊聊天，沒有身份的束縛，只是兩個被困的可憐人一起聊聊天。」

百裡鴻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哪裏多想了，我不過就是隨便問一問嘛，難不成還不許人問了麽？」

王上沒有在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之後，緩緩開口，「其實你知道麽？我一點都不願意坐這九五之位。」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百裡鴻倒是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王上苦笑一聲，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頭頂上的一片黑暗的虛無，把自己也陷入無邊黑暗的回憶之中，「百裡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你說這個。或許是因為你對我從來沒有掩飾過你想把我拉下來的心思，所以我才能夠如此坦誠地跟你說這些吧。

你知道麽，從我即位以來，身邊的人全是虎視眈眈，明著的，暗著的，到處都是敵人，身邊也沒有幾個信得過的人，每夜每夜都難以入睡，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到處全是敵人。

而等我醒過來，身邊空無一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可以為我分擔半點壓力。」

百裡鴻靜靜聽著，她能體會他的感受，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滋味，身處懸崖峭壁邊上，身邊無一人可以依偎，卻全是無數隻想要把自己推下懸崖的鬼手。

王上在黑夜裏靜默著，半晌才悠悠開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心中在罵我是一個虛偽的小人，既然不想要這滔天的權力，為什麼卻參加了奪嫡之爭。」

百裡鴻想了想，也並沒有掩飾自己確實存在這樣的疑問，「是，我的確很好奇，做個閑散王爺不好麽？」

「閑散王爺？」王上輕聲笑了起來，「你說的簡單，我做起來難。只要生在王室之中，就從沒有閑散二字。我的母后，只是先帝宮總的一個小小婢女，人微言輕，沒有人把她當作上等人看，即便是在她封為妃嬪之後，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哪怕是宮中一個權力大一些的太監，都能將她使喚得團團轉，從前和她在一起的婢女們嫉恨她，認為她飛上枝頭做鳳凰。宮中的其他妃嬪看不起她，認為她出身卑微，沒有資格與他們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