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快地進入河南大地，完顏宗望接到消息，是一臉的苦笑，他豈能不知道這是大宋的一計，但正如翟興的事，這不是完顏宗望一個人說了算的，幽州吳乞買與大名府劉豫的態度都將比自己關鍵。眼看著這步棋就要走死，完顏宗望乾脆不去考慮，隻想著後面與楊志的決戰。

完顏宗望否決了完顏撻懶再度出兵河中的想法，現在雙方僵持在懷州一線，楊志的大軍隨時能從洛陽北上，完顏撻懶萬一在河中失敗，楊志奪取白鹿山後，騎兵一天就可以殺到大名府，到了那時候，大宋的圍魏救趙之策就算是成功了，自己在汴梁城下將進退兩難。只要白鹿山不丟，楊志只能與自己決戰，只不過戰場是在汴梁，還是在洛陽、鄭州什麼地方，但那都沒有關係，汴梁到洛陽也不過五百裡路程，自己三十萬大軍完全可以碾壓對手。

楊志得知金軍沒動，表面上沒有急躁，心裡還是有些想法，自己和徐文、張玘前往偃師查看地形，從自己與完顏宗望的謹慎來看，雙方能選擇作為戰場的地方不多，偃師恰巧是其中一個；按照楊志的盤算，完顏宗望要是大張旗鼓殺過來，雙方就會在偃師決出一個勝負，至於洛陽，只不過是攻守戰罷了。

「是，楊帥，我知道這裡頭的古怪，可終歸我們是要前往汴梁的，現在這個架勢，我怎麼能不著急？」

看著義憤填膺的張玘，楊志哈哈一笑：「張玘，你準備花多大的代價打到汴梁，打完這一仗，就什麼都不管了？」

張玘愣了一下，再看了看前面城外的開闊區域，低頭沉思片刻，竟是半晌沒有說話。張玘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之處，他原本想的是不惜一切代價解圍，但是從楊志的角度，解圍只是一個任務，保住這支機動兵力，才是與金軍對峙的本錢。

看著不語的張玘，楊志的眼裡反而有了些許讚賞之色：「我們不能大意輕敵，完顏宗望這些年來聲名鵲起，可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雖然踏著的是我們大宋將士的鮮血，但你也知道，戰鬥力才是雙方角逐的根本。依我的經驗，如果強行解圍，我們全賠光了也做不到。」

「楊帥，如果我們與康王聯手，那怎麼樣？」

「連翟興的生死都不管，會在意我們？」楊志冷笑一聲：「將士們是來為國效力的，不是來給人墊背的。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好，我寧願被人說閑話，總比拿兄弟們的命開玩笑好？」

張玘默然，徐文在一旁笑道：「楊帥，平素我們都忙於軍事政事，很少聊天，今天，你說說，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的是什麼？」

「是那些最普普通通的戰士。」楊志毫不猶豫地說：「」戰場上所謂的勝負手，永遠都是整體較量的結果，什麼萬人敵，只不過是對士氣的提振，但是一支鐵血的軍隊，不需要這些，他們從上戰場開始就抱定了打到最後一個人的決心，那麼所有的生死存亡在他們面前，都是幻象。很多將領和高手，在戰場上就是這樣死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手裡。」

張玘搖搖頭，他不是不同意楊志的說法，而是這樣的軍隊很難，即便是張玘手下那支不怕死是勁旅都達不到這樣的水準。或許，或許徐文的部下可以，張玘聽說過徐文經歷的那些戰鬥，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楊志的軍隊裡還有精銳和一般之分，那些所謂的王牌，其實就是這樣打出來的。

「只不過更重要的是，這種打法值不值？」楊志看張玘有所領悟，笑了起來說：「最好的方式，還是老兵帶新兵，每一個從修羅場活下來的人，經驗都是寶貴的，不要認為值得的時候不足惜。」

「我懂了楊帥。」張玘點頭道，楊志還是對他送出去的五十名老兵有看法，認為這些人到了翟家軍，未必能發揮出應有的能力。

「就像眼前，讓我隨便付出一個小兵都不值得，我們這一次的戰鬥的目的是什麼？收復洛陽，威懾汴梁方向的金軍，現在我們的目的已經基本達到了，金國想要重新攻佔洛陽，只要我們在，想也別想。但是如果我們消耗掉，一旦金軍增兵，汴梁能不能守住不知道，最起碼，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洛陽重新丟失，金軍兇悍，是在整體上佔優勢，加上現在簽軍的人數優勢，我們無法承擔消耗。」

「楊帥說得是，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徐文贊同說：「這一次不能急，徐圖進取，才是上策。」

張玘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楊志笑道：「張玘，在定北軍上下，都認為與金軍的交鋒將持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所以鄆王才會攻打西夏，說白了，就是找一個弱的，能撈到多少是多少。戰爭，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就像我們現在，為的就是阻擋金軍席捲天下的那種勁頭。」

「正要請教楊帥，這次收復洛陽，可是壯大我大宋的一個好機會。」張玘道：「就這樣放過了，實在太可惜了，好多人都說我們太膽小了。」

「你也這樣想？你認為像我，徐文，甚至劉正彥，是膽小怕事的人？」楊志笑道。

張玘連連搖頭。

「所以要從天下大勢說起了。」楊志笑道：「河南說到底，康王經營多年，即便是我作為東京留守的時候，依舊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和方方面面協調；在他們眼裡，別人都是為他們去出生入死的，而他們只要隨便說幾句話，就可以把持話語權，顛倒黑白。康王的難度更大，很多人都是他的主要支持者，但偏偏打仗不行，卻喜歡講什麼運籌帷幄，弄得康王無法形成一個長期的計劃，無法像我們定北軍，要的不是一時的勝負，而是大宋國祚長久。」

徐文與張玘的腦海裡都閃過那個傳言，就是眼前的楊志向鄆王建言，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