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米拿著果汁的手細微一頓，她的面上流露出濃濃的悲傷，輕輕搖了搖頭，將果汁放到了桌子上，聲音很輕：「他不知道，我也沒有告訴他。」

「為什麼不打了孩子？」我問。

其實我本來想說的是，你家裏頭情況複雜，蔡越又不願意娶你，你為什麼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生了，只會更痛苦。

當然，我心裏想的並沒有說，我怕刺激到她。

「我已經上了手術台了。」夏立米低低的道：「我思前想後，確實覺得這個孩子應該打掉。可是……小初姐，這是我的孩子，我的下一代啊……孩子是無辜的。為什麼……為什麼我犯下的錯，卻要讓一個連世界都沒看見過的無辜生命來承受呢……」

我心情沉重，「立米，很多時候，不是你覺得他無辜，他就可以誕生的。你有沒有想過，生下了這個孩子，你會有多痛苦，你會受到多少冷眼。包括你的孩子，以後會受到怎樣的歧視和排擠呢……」

「我知道……可是……何初姐……」夏立米的聲音有點哽咽了，「醫生說，如果我打了這個孩子，我就不能再有孩子了……」

我瞳孔驟然一縮，手抓緊了坐下的墊子。

「我本來，去打孩子之前，我曾對他說過無數次對不起……我想，上天如果憐憫我的話，以後我的孩子也會是他，他還會選擇我做母親。可是……可是你知道我聽到醫生那麼說我有多絕望嗎……」夏立米的眼淚流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我低喃著。

「我上了手術台，護士問了我好幾次，問我確不確定打掉孩子。我說我確定……可是當我看見麻藥的那一刻，我後悔了，我不想打掉他。這樣……我再也當不了媽媽了……」夏立米笑容淒慘，「這可能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是我毀掉一個小生命的懲罰……」

「立米……」我握住了她的手。

夏立米擦了擦眼淚，「小初姐，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孩子生下來，我會照顧好他，我會好好照顧他。」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了。

「我一點都不後悔了。」夏立米的聲音輕輕的，「在決定要做流產手術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到一個小孩子朝著我跑來，在快要碰到我的時候，變成了恐怖的樣子，他大聲質問我，問我為什麼不要他，為什麼要殺了他。我當時天天都睡不好，吃不好，後來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我再也沒做過那樣的夢。我想，這應該是孩子在祈求我把他留下來吧……」

我長嘆了一口氣，「既然你已經這麼決定了，那就按照這樣的想法走下去吧……但是，蔡越那邊，你確定不告訴他嗎？」

夏立米搖了搖頭，「他本來就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在他面前丟掉最後的尊嚴。我也……更不想因為孩子，而跟他在一起。這樣的話，痛苦的他，也是我。」

我抿著唇，望著夏立米，心裏頭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夏立米的自尊心太強了。

在她心裏，哪怕她自己一個人承受，也不想丟人丟到最愛的人那裏去。

那會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

「小初姐，你也別擔心我，我現在過的可好了。你看我，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什麼都吃，一點都不挑食。」夏立米擦掉眼淚，對我笑笑。

我能看出來，她這是在強顏歡笑。

「要是有什麼困難的，記得找我。」

我沒有直接拿給她錢，我太清楚夏立米的性子了，她要是看見我拿了錢，不會感謝我，反而會跟我翻臉的。

所以，我只能這麼說。

夏立米點頭，「當然，你可是我姐，我絕對不會跟你客氣。」

我心裏明白，夏立米在徹底走投無路之前，肯定不會求助我的。

她這個人……

太要強了。

「你也真是的，瞞了這麼多人，連我也不告訴……」我有些埋怨的道。

「我是怕姐生氣……姐生了孩子後，我也沒過來……一直沒看望你……我這心裏頭也過意不去……」夏立米說。

我心裏頭跟明鏡似得，她就是怕碰到了蔡越尷尬，到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我哪會生氣……」我拉住了她的手，「我想你還來不及。」

「嗯……」夏立米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問：「蔡越他……還好嗎……」

我看著她，沒有回答。

其實我和蔡越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聯繫了，打從我做完月子後，我們就再沒見過面。

夏立米小聲說：「之前因為高媛西的事情，我出面說我是蔡越的女朋友……還公開聲明我懷孕了。雖然幫小初姐脫離了困難，但……也讓蔡越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中。這段時間，我一直看見有新聞寫我和蔡越……他還好嗎？」

這新聞我也看見了，無外乎就是什麼「蔡大公子拋妻棄子」「蔡大公子亂搞，孩子都快生了」這樣的新聞。

甚至有一次，我還在網上看見了採訪蔡越的視頻。

與其說是採訪，不如說是逼問。

因為最前頭那個記者，話筒都快塞蔡越嘴裏去了。

蔡越面色陰沉，不管他們問什麼都不回答。

後來蔡越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怒了，把話筒一拽，使勁摔在了地上，還用腳憤怒的踩了幾下。

再就沒人敢去採訪他了。

「他能有什麼不好的。」我淡淡的道。

夏立米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好就行……」

這一瞬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在夏立米身上，我總覺得像是看見幾年前那個迷戀傅陽的我。

好像也像是她這樣。

時間太久了，我都有點記不清了。

「小初姐，我能看看你的孩子嗎？」夏立米問。

「當然可以。」

我連忙帶著她朝著嬰兒房裏走。

萊希看見她，主動跟她打招呼。

夏立米不會說英文，我在中間當了翻譯，表示他是我乾爹，而夏立米是我的好朋友，閨蜜。

萊希做了一個ok的手勢，站在了一旁。

夏立米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眼神中滿是喜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