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江……唔……」我媽說話很是費勁的樣子，畢竟下巴縫了好幾針，現在麻藥過了，肯定疼死了。

果然，沒說幾個字，就臉色煞白。

見她這樣，我也心疼，「他？我已經給他打了電話了，人家壓根沒有想回來的意思！」

我媽說不出話，就那樣瞪著我，彷彿我在騙她似得。

「你要是不想死，就趕緊喝水。」我重新將吸管塞進她口中。

我媽不情不願的樣子，但還是喝了幾口。

見她喝了，我也放下了心。

「把……把他叫……叫……」我媽結結巴巴的，半天沒說出句話來。

我平靜的看著她，拿出了手機，給何江撥打電話，順便開了免提。

何江好半天才接，「何初你特麽的有病吧！大白天的你給我打什麼電話！」

我看了我媽一眼，淡淡的道：「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媽出事了，在醫院，你什麼時候過來？」

「過來？我過什麼啊過！我一天到晚在學校裡頭事情多的要命，哪裡有時間啊！」何江怒聲道。

我媽頓時急了，扎針的手抬了起來，嘴巴微微張著，似乎是想讓我掛斷電話，不要打擾到何江。

可我就是想讓我媽看看清楚，聽聽明白，何江到底是怎麼對她的！

於是我站了起來，稍微走遠了一點點，讓我媽碰不到我。

「沒時間？媽摔了一跤，下巴都磕壞了！縫了好幾針，現在走路都費勁你知不知道啊你！」我怒聲道。

「嘁，那老婆子留著你照顧吧，你不是喜歡照顧她麽？你不是總想讓媽像喜歡我一樣喜歡你麽？那你就留下啊。」何江道。

「她也是你媽，她不光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字一頓的道。

何江不屑的道：「就算是我媽又能怎樣，我這從小到大，你給我的錢，都比她給我的多！每次找她要錢，她就隻給我那麼一點，夠誰花啊？」

我媽的臉色變了。

我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血緣在這，你老說錢的事情幹嘛？就一句話，你到底來不來吧。」

「不去！她死了都跟我沒關係。」說完，何江就將電話給掛了。

我媽情緒十分激動，想從床上起來，手也胡亂的揮著。

我摁住了她，冷冷的道：「你這是幹嘛？自虐？」

我媽的眼眶泛紅，瞪得大大的，似乎不太敢相信似得。

「這就是你疼愛的兒子。」我諷刺的看著她，「你出了事，人家可沒想來看你的心思。昨天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就說，別想讓他給你付醫藥費。媽，誰對你好，你還感覺不出來麽？我也是你孩子，我雖然是女孩，但我哪裡對您不好了麽？您想要的，我都在努力給你。」

我媽牙關打顫，沒有說話，但情緒很是激動的樣子。

我鬆開了她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我就朝外走了出去。

傅如桉是早上八點多走的，因為公司有事，實在是抽不開身，他能陪我一晚上，我已經很開心了。

不過我出去也並不是隨意走走逛逛，而是先解決了一頓午餐，又帶回了粥。

回來的時候，我媽在床上發著呆，臉上還有著未乾的淚痕。

我走了過去，將粥放到了一旁，「好點沒？」

我媽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你……你怎麼……回……」

她是想問，我怎麼回來了。

聽起來，她還挺驚訝的。

「您是我媽，我不回來去哪？」我淡淡的說著，端起了粥，慢慢的吹著，崴起一杓放到她唇邊，「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點流食，不能嚼，否則容易引起下巴撕裂。這幾天呢，你就將就著點。」

我媽費力的喝了一口，「有點……有點……」

「嗯？」

我拿著嘴唇碰了碰，好像有點燙，於是我就攪拌著粥，時不時的跟她說上兩句話，「您還記得我上初三那年麽？有一次我們老師發火，中午不讓我們走，在學校吃飯的倒無所謂，那些不在的，都得給父母打電話，讓父母送飯過來。我當時給你打了電話，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過了好久才接，接通了後我給你說了這個事情，你很不樂意的說了一句『真是麻煩』。我本來以為您會來，可是沒想到您到最後也沒來。我餓著肚子回了家，晚上吃了很多，還搶了弟弟一個雞腿，被你罵了整整兩個小時。你說你給了我零花錢，就算中午隨意買個饅頭都行。可是你不知道，我的零花錢被何江搶走了。」

我媽愣愣的看著我，嘴巴一開一合的，卻發不出聲來。

我笑了出來，「從小到大，你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那個是弟弟的，你不能動，你不能碰，你不能吃，你不能摸……什麼好東西都是他的。我覺得，我身為你的女兒，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愧對於你們的事情。可是為什麼……何江他不用做任何事情，都能得到你們的寵愛。就因為他小嗎？就因為他年齡小？」

我根本不想等她的回答，自顧自的道：「這個社會上，從來不會因為誰的年齡小而善待誰。你們對他的溺愛……貌似也並沒有什麼好的結果。瞧瞧，在你受傷的時候，願意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人，是你最討厭的女兒。」

我媽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可能我說這些話，你還是覺得……很可笑。或者說，還是覺得我沒何江好。無所謂，你不是也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麽？我以後，每年，都會給你我應該給的錢，做到贍養你的義務，就行了。至於何江那邊，我不會再給他一分錢。就算你恨我，我也會這麼做，反正我們母女倆之間，也早就水火不容了。」

我媽的手緊緊的抓著床單，上半身弓起，似乎很是著急的樣子。

她艱難的出聲：「對……對……不……起……」

聽著這三個字，我的眼淚幾乎是瞬間掉落下來。

我等這三個字，已經等了太多太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