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傾城帝姬》第四十二章 失之東隅(一)
約二十日後郭川率軍抵定山。桓恪與董閏一道迎接,知其脾性剛直也未大擺筵席,只在軍營空地移了桌椅促膝而坐。

席間觥籌交錯,我應了眾人請求起弦奏一曲《將軍令》,餘音繞梁時郭川在一邊冷言:「伶月帝姬能伴於平州王身畔,多半也是因這好手藝吧。可平州王妃若只會琴歌酒賦,這名位得之未免太輕易了些。」

郭川上午入城時看我的眼神便微有不屑,我知他定不信我,但卻未料到他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言說。若反駁回去倒給眾將添不痛快,我微微笑笑不答,鑄豐卻不忿道:「鎮軍大將軍此言差矣。王妃以德服人以智取勝,此次能平定山之亂也是因王妃計謀,大將軍如何……」

以眼神止了鑄豐,我轉了目光去看郭川:「無論王妃之稱抑或將軍之謂,普天之下從無俯拾可得的安富尊榮,這一點郭將軍應當比拂檀更清楚。」郭川眼神鬆了松,我舉杯輕笑:「況且有王爺驍勇善戰,將士們群威群膽,郭將軍如今又與我們會合,拂檀也隻餘風花雪月可為了。」

「王妃之伶牙俐齒確是名不虛傳。」不再糾纏,郭川執起酒盞:「郭川敬各位兄弟一杯。待時機成熟,我軍定能一舉攻破饒魯,揚我胡汝軍威!」

眾人隨之飲酒,桓恪將手輕敷在我手背上,彼此相視一笑。

一月過後,夏蟬聒噪似有漸收之勢。這日我正與桓恪在帳中閑坐,方翻過一頁書去,郭川與董閏隨著通報聲踏進帳內。淡淡瞥了我一眼,郭川從袖中拿出一張薄紙:「邊境消息,泛夜大鴻臚宗政煦已動身前往涼鴻終蜀。想必其此行是為與涼鴻商榷攻打我胡汝。連衣也來信,道是攝政王已對我們按兵不動頗有微詞。若不即刻出兵討伐鄧午,或許可派兵力前去攔阻宗政煦。」

安穩半年有餘,這段時日中我與桓恪雖同宗政煦仍有秘密書信往來,可彼此俱知此時仍非良機。而宗政煦竟出使涼鴻,想來定是蕭紂施壓,孟登派遣。不著痕跡的與我換過眼神,桓恪將信函交還郭川:「郭將軍自奉命負責饒魯安穩也幾月有餘了。前段時日將軍信任桓恪,聽從桓恪建議至定山休整,是為待時而動。如今第一輪時機已到,還請郭將軍允桓恪相助一臂之力。」

半信半疑的疑問一聲,郭川示意桓恪言明,桓恪偏頭笑望向我。我輕點頭:「饒魯城固若金湯,易守難攻,最棘手的是糧草豐足,若貿然攻打,在軍糧供給上我軍便已討不到便宜。因此王爺初時請郭將軍暫退,便是為等到饒魯城外莊稼成熟。」

「此時若命駐紮在饒魯城外的將士們將莊稼盡數收割,鄧午便等同於斷了糧草後援。」董閏接過話去,思索道:「我軍按兵束甲已有段時日,鄧午戒心想來也已消退大半,不需多少兵馬應當就可完成此事。」

「為防萬一,鄧午戒心必須全消。」我字字擲地有聲,對著董閏言語,實則在說給郭川聽:「糧草非小事,哪怕他還有一絲顧慮,都會阻止我軍收割饒魯莊稼。除非,鄧午能夠確信,我方儲備糧食不是為了征伐於他,而是為了同涼鴻與泛夜一戰。」

董閏現出恍然大悟神色,我目光流轉望向郭川,他皺眉望我若有所思,我淺淺一笑:「故而宗政煦要前去終蜀的消息來得正好,且一定要讓鄧午知道。屆時請郭將軍親自領兵再回饒魯,做出風塵僕僕之貌。鄧午必會落井下石,但也定不會抽出多少兵力,只等著坐觀虎鬥。事成之後,郭將軍同原本駐守在饒魯城外的兄弟們一同返回定山。再待冬日萬物凋蔽之時,一舉攻打,定能克之。」

「王妃此計總歸便是一個『等』字。」郭川漫不經心疊著手中信紙:「從冬日等到夏日,再從夏日等回冬日,小小一座饒魯城竟要費一年時間方能攻克,傳出去莫不是要天下人恥笑我胡汝外強中乾……」

「『困敵之勢,不以戰,損剛益柔。』」凝神緩聲,我截斷郭川言語,看他難掩驚訝:「『則其旨非擇地以待敵,而在以簡馭繁』,以不變應萬變。《孫子兵法》中以逸待勞一計,自古以來先賢親證,屢試不爽。」

在一旁輕笑出聲,桓恪嘉許頷首:「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久而不戰,而實備之。正是此理。郭將軍以為如何?」

晦暗不明的看著我,郭川未注意自己手中信紙被折偏,許久方收回目光:「那便借王妃妙計。但願天遂人願……一切順理成章,如王妃所言。」

從腰間刻意又隨意的取下兵符,郭川轉身喝喚帳外親兵,大步流星離開。董閏也施禮告辭,帳中重又隻余我與桓恪。對望間幾不可聞的嘆氣,被他一把攬進懷裏,聽到輕輕的一聲「我懂」,我疲憊的將頭抵在桓恪身前。

覆水已出,終究難收。縱使我有心想要放棄,當初種下的因,仍會生根發芽,恣意所欲,不可遏止。這是我不得不承受的代價,更是日後必為苦痛的離殤。

往返一月有餘,桓恪與郭川終於率軍從饒魯歸來。整軍休憩不到半月,一名喚常森的武師糾眾萬餘人,起兵於定山藤極縣,大張旗鼓,爭衡天下,自稱天子,大赦境內。桓鈞烈授命桓恪起兵討伐,郭川仍暫駐定山城都,屯兵積糧,修築攻城器具,準備攻討鄧午。

「怎麼最近造反的這些人除了韋野都和縮頭烏龜似的一動不動?」駐紮在藤極縣外,鑄豐聽完前哨回報後抱怨道:「就知道閉城固守,打一仗都不敢還作什麼亂吶!」

「就你成天盼著天下大亂。」桓恪頭也不抬,在沙盤上劃出一道淺痕,又去攏一邊細沙:「藤極地小,雖山勢陡峻,但也正因此不似饒魯盈車嘉穗。只需耐心圍困,常森外無救兵,內無糧草,必會被迫出城迎戰。」

「此戰棘手之處在於人力,與那時韋野之情形不同。」我走到桓恪身畔,向鑄豐道:「韋野是佔地為王,不得人心。而藤極縣中眾人雖是烏合之眾,卻都聽命於常森。韋野對當時自身境地心知肚明,因此才急於攻打邢州,以震懾百姓。也因此,對韋野我們可用內外夾擊之計,但對常森,卻只能磨耗,困圍疲敵。」

「我不是總還惦記著饒魯那邊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鑄豐也走近些,歪頭去看桓恪動作,半響問道:「將軍這是……?」

「攻城之術。」簡簡單單,桓恪拍掉手上沙粒:「傳令下去,按此貌佈置安排。」

繞到正面看了看,鑄豐片刻喜道:「將軍妙計!屬下這便去辦!」

看他大步走出,我復低頭觀摩,費了些心神才懂其意,點頭道:「修築深溝高壘,切斷守軍外援,待機擊之。」走到另一端看著一處缺口,不禁輕笑:「又特意留出突破口,誘常森突圍。」笑著抬頭望桓恪,我挑眉:「果真是兵不厭詐。」

「再如何神機妙算也逃不過你的眼睛。」佯作無奈嘆息,桓恪環臂自在:「我賭不到一個月,藤極縣便會貧無擔石。你贈我的『空跡』寶劍,不多時便又能一展一尺寒光了。」

「那便提前恭賀王爺馬到功成啦。」我淺笑,心頭卻突兀一陣驚悸不安,似木槌擊鼓,惶惶悶塞。為免桓恪擔憂,我隻做若無其事模樣,靠進他懷中時這愈加濃烈的感覺卻迫得我蹙起眉來。

果如桓恪所言,不過二十多日藤極縣便彈盡糧絕,常森被迫令其部將聶奮居率領七千人馬出城迎戰,聶奮居戰敗被廣旗斬殺。當夜,常森以鑄豐所率營陣為突圍口,率城中銳卒棄城逃脫。鑄豐依計事先已做好防備,攔截敵軍,僵持不下時桓恪領兵從側翼出擊。常森所部潰不成軍,一敗如水,常森單騎突出重圍,隻身倖免,部眾則死傷殆盡。

雖大獲全勝而歸,我滿懷忐忑卻仍不得解。心神不寧的望著桓恪側臉,我猶豫再三拉住他:「澄廓。……不若請太醫為你診次脈吧。」

「怎麼?」因這莫名一問愣了愣,桓恪看了看周身:「我並未覺得身有不適啊。」

囁嚅許久我才斟酌開口:「我近來總是惴惴難安,覺得有事會發生……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就當多一重保障,好不好?」

見我神情確是憂愁,桓恪安撫聽從,召來桓鈞烈特賜的隨軍太醫莊就庸把脈。斂目靜思片刻,莊就庸收手笑道:「平州王身體康健,只是因出戰略有勞累,只需安心休養些時日,便無大礙。」

桓恪牽住我手微笑安慰,我並未因此放鬆,莊就庸又道:「只是恕微臣多言一句。王爺身體疲憊並非全因作戰之故。微臣聽聞王妃曾贈王爺寶劍一柄,乃稀世之珍。但寶劍雖雷霆萬鈞,若時時攜帶於身也將成千鈞重負。久而久之,隻恐王爺易冷汗無力,弱不勝衣啊。」

驚呼一聲,我懊惱竟是自己害了桓恪,轉頭方要他別再將空跡作為佩劍,他卻當先道:「本將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哪裏有那樣嬌貴。」攔了我急切欲言,桓恪妥協些許:「好,我日後除征戰沙場、訓兵排練外便不帶空跡了,可好?」

此語語氣寵溺包容,我紅了臉頰卻見莊就庸不知何時已出去了。被桓恪拉進懷裏,我喃喃低語:「早知如此便不造這麼重的劍了。」不放心又抬眸叮囑:「說好了,平日無事不許配掛了。」

「知道啦。」點點我額頭,桓恪將我環緊些,轉了語氣低聲:「明日啟程與郭川將軍會合,也不知那邊準備的如何……」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