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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六十九章 皮裡陽秋(三)
隨我看向那玉屑碎末,熊丙茂狠狠剜了熊斌一眼,跪地垂首:「老臣已聽家僕詳述過今日事之來龍去脈。嫡長帝姬氣度自在,只是衣裳樸素,犬子有眼不識泰山,未識得嫡長帝姬,故而方屢次三番冒犯嫡長帝姬。只是犬子懵懂,到底乃無心之失。嫡長帝姬有容乃大,還請諒解。」

不愧是能與宗政庚付分庭抗禮的禦史大夫。熊丙茂將錯一一承擔,並未否認,卻隻字不提「不敬皇室」四字。若他也親口承認,便是再救熊斌不得。可若隻與我拉扯,便隻事關我這嫡長帝姬的肚量幾何。

心中正暗贊熊丙茂手段,他已明目張膽的遞給熊斌一個暗示眼神,厲聲詰問:「逆子!你今日卻是為何來至寒山寺,招惹一身事端?!」

此語拋磚引玉的明顯,熊斌一點即通,高呼冤枉:「此事歸根結底非孩兒過錯啊!都是這寒山寺中籤文咒罵孩兒,孩兒氣不過才來寒山寺中找住持理論!」

「只有此因嗎?煦還聽聞,熊公子曾欲強娶寒山寺中的辛夷姑娘。不知有此事否?」

與熊丙茂互行過禮便自沉默,宗政煦終於發聲。熊斌頗是頓口無言了片刻,方在熊丙茂注視目光中強自鎮定的開口:「熊斌從未做過此等事。大鴻臚從哪處聽得的謠言,如此說……可有依據?」

他朗聲:「何人可證明大鴻臚所言?」

辛夷欲言又止,住持低眉斂目,而若我為辛夷發聲,便坐實宗政府與寒山寺關係不正之論。熊丙茂樁樁件件確是算得清楚。

在我默示下熊斌起身,洋洋得意瞥向宗政煦與住持。熊丙茂再度俯身,方欲言語,我慢慢悠悠先行截住他話頭:「熊公子所求的那支靈簽,其上內容本帝姬一字不落,已然看過。不知熊公子是何時從寒山寺中求來的?」

本以為我提起靈簽是為與方才熊斌自己言說的自製一事對質,卻不料我倒像是順水推舟般在給他台階下。熊斌鬆了口氣,未看見熊丙茂警示眼色:「約是在十日前罷。」

「十日前……」我沉吟:「本帝姬歸寧之期也在十日前。本帝姬尚記得,當日宴請眾卿,熊大夫便是攜熊公子一同出席。當日宴會自晨始,至晚終,不知熊公子是何時來至寒山寺求籤?」

慌張啟唇卻無言,熊斌片刻方勉強解釋:「是,是我記錯了日子……」

「那熊公子總應記得清楚是哪位師父引的熊公子求籤罷?」我不以為意,未待他辯解畢便又問。熊斌左顧右盼,須臾抬手直指住持:「便是寒山寺住持!當時,他,他有意引著我求籤,分明便是早將這咒怨靈簽放好了迫我入陷阱!嫡長帝姬……」

「逆子!且少說幾句……」

「原是如此。」熊丙茂方開口喝止熊斌,我便當先搶過話去:「住持可有何語為自己辯白?」

得體行禮,住持不疾不徐:「熊公子所言十日前乃嫡長帝姬歸寧之日。本寺上下僧侶俱在寺中為嫡長帝姬祈福,整日未曾接待香客。至於熊公子所言,那支簽是老衲所予,老衲不敢冒認。老衲自十日前便一直居於禪房中靜思,直至今日方且得出。望嫡長帝姬,禦史大夫,大鴻臚明鑒。」

「那是……那是我……」

「熊公子又要說自己記性不佳了?」宗政煦悠悠上前,我默然將那支靈簽遞給他,他仔細端詳片刻:「時日混淆是因隔了數日,情有可原。可依熊公子所言,為熊公子請簽之人既然心懷叵測,怎生也不該記岔了這人選。且這靈簽……煦瞧著總有些蹊蹺。」

「何處蹊蹺?」滿堂似成了我與宗政煦二人的戲台,故事結局與走向如何已盡在我二人掌握之中。熊丙茂面色鐵青中泛著灰白,我隻作未覺,聽宗政煦頭頭是道:「這靈簽質地極佳,確是寺中所出。只是是否乃寒山寺之簽……」

宗政煦將靈簽舉至鼻端輕嗅,淺淺一笑:「忝渠中各個寺院為分別不同靈簽,都會在靈簽上熏上不同香氣,並做標記。這支靈簽雖有寒山寺印記,其上熏香……卻非寒山寺的木蘭香,而是大隆興寺的牡丹香。」

「大隆興寺?」這結論倒是出乎我意料,然而看熊斌額角處登時冒出的汗珠,便知宗政煦所言不虛。

與宗政煦換過眼神,我揚聲:「既然涉及國寺,此事便不僅事關本帝姬,寒山寺與熊公子三方之間的恩怨了。今日便且散了罷。明日上朝,煩請禦史大夫與大鴻臚代本帝姬向父皇陳明此事,請父皇下旨定奪。如此,」我看向精神恍惚的熊斌:「熊公子可有異議?」

等了許久他也未答話,我淡淡一笑,轉身向住持辭別,順勢沖辛夷眨了眨眼。她微愣了愣,很快捂著嘴無聲笑開,暗中比了個佩服手勢。

迎著夾道跪拜人群走下長長山門石階,不知誰起頭滿含感激的喊了一聲「恭送嫡長帝姬」。接著似乎漫山遍野,此起彼伏的開始回蕩這六字。我知以熊斌品性,這些年來依仗家中權勢必定不會少為仗勢凌人之事,百姓們礙於熊丙茂官位隻恐也大多有苦難言。此番我本為寒山寺與辛夷而來,倒是順水推舟,一勞永逸,也為忝渠百姓除害。

次日早朝,宗政煦將熊斌所作所為一一詳盡陳述,熊丙茂縱慾言語,也苦於身份難以多說。孟登下令由禦史台中的禦史中丞、監察禦史徹查此事,不消兩日便使得大隆興寺中的僧人招供,那支靈簽是大隆興寺仿製寒山寺簽文所書,熊斌要的急,因而隻來得及替上寒山寺印記,原大隆興寺的簽香卻是一時難消。而大隆興寺早與熊丙茂暗中勾連,每年的香火錢有半數入了熊丙茂囊中,大隆興寺則仗熊丙茂之庇護,借修繕寺院之名向香客平民強行索要錢財。

此事一出,泛夜舉國嘩然。想來孟登對熊丙茂之舉也非全無耳聞,只是需要留他在朝中牽製宗政庚付,因而這些年來方聽之任之。但此事既大白於天下,為給百姓一個合理交代,除去熊丙茂也是必行之舉。

五日後,孟登免去大隆興寺國寺之尊,懲戒寺中住持與主事僧人,沒收寺中大半財寶。熊丙茂被革職,隔日於午門斬首示眾。因顧念其無功勞也有苦勞,特免去熊斌一死,熊家全家被貶為庶人,發落泛夜邊境,終生不得入忝渠。忝渠百姓奔走相告,俱覺大快人心,我與箺笙則趁隙又至一趟寒山寺,向住持賠過不是後,便與辛夷自在玩鬧。又過五日,寒山寺被尊為泛夜國寺。

我起先還憂心住持不愉,畢竟他乃喜靜之人,不在乎香火是否鼎盛。但宗政煦勸慰道若欲使寒山寺免去如當日這般後顧之憂,立為國寺才是長久之策。後見住持也無甚波瀾,我方鬆了心中憂慮。

這日晨起,我與宗政煦共用過早膳,他出門時我正望見宗政庚付在庭院另一頭立著,正望向我處。眼瞅著他直直看著我,須臾不著痕跡的略一點頭,舉步離開,我斂回目光,吩咐箺笙去取碟甜食來。

待箺笙走遠,我起身向庭院去,步經宗政庚付屋前,見房門微啟,轉念去向書房。卻是紀疊袖手立在書房外,見我尋來有些驚訝,很快斂了情緒:「拜見嫡長帝姬。」

「丞相可在?令舟赴約而來。」見他知趣的讓到一側,我隔著門對內平聲,片刻才得回話:「老臣何曾邀約令舟帝姬?約莫是令舟帝姬記錯了罷。」

淺笑垂眸,我知宗政庚付能瞧得見我一舉一動:「若丞相未曾相約,此刻便是令舟不請自來。如此,丞相若無吩咐,令舟便且退下了。」

這般說著卻未動分毫,我屏息靜聽屋內動靜,宗政庚付停於門前,並不開門:「令舟帝姬識破人心之智,老臣著實拜服。」頓了頓聲,宗政庚付緩言:「時隔數日,老臣方與令舟帝姬言感謝之語,還望令舟帝姬勿怪。

「令舟也是為自身而為,丞相無須客氣。」我仍斂目,知他尋我必定不會是因這一個謝字。果不其然,宗政庚付片刻開口:「令舟帝姬可想好,至涼鴻後該如何行裡應外合之事?」

「令舟羞赧,計已成型,無力自為。」輕聲應答,我抿唇:「涼鴻強盛,若欲傾覆,總需從內瓦解,方能事半功倍。雖道千裡之堤毀於蟻穴,但若僅憑涼鴻西荒之人舉事,恐蚍蜉撼樹,無傷大雅。因而,唯有自涼鴻帝都終蜀著手,方有致命一擊。」

「不錯。」人影綽約,能瞅見他微微頷首動作。宗政庚付沉語:「首要應解決的便是終蜀汪氏一族。前朝后宮,其人各為何,你自心知肚明。其後呢?」

「其後?」我疑惑間身前房門敞開,抬眼便望見宗政庚付凝望目光。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汪仁雖於涼鴻而言至關,卻絕非致命。非迫不得已或有其他人選,涼鴻皇帝絕不會棄貶汪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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