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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帝姬》第一百章 一髮千鈞(三)
後一步隨宗政煦落座,我命箺笙看茶,出聲喚紀疊留下。不解的看了宗政煦一眼,紀疊得了授意,默然立到一旁。

「月穆是有何話想說?朝中仍有些許公事,需煦……」

宗政煦言語未落,我恍若未聞的自顧自開口:「陳思王曹植所著《離繳雁賦》中說,『甘充君之下廚,膏函牛之鼎鑊』。戰國孟嘗君食客三千,廚有三列。上客食肉,中客食魚,下客食菜。這幾日的羹食中,無論酥餅香湯,其中俱有碎肉。蕭月穆將皇上奉為上客,皇上卻道『下廚』二字。是嫌蕭月穆廚藝不佳,難飽皇上口福?」

微微一怔,宗政煦揚眉輕笑:「月穆俐齒伶牙,風采更勝從前。」也不辯解,大方承認:「紀疊幾日前提著第一盒酥餅來尋煦時,煦便自作主張將那酥餅自留自品。是煦私心作祟,確是未使此美食到達開元王處。」

「皇上乃泛夜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蕭月穆既身處泛夜境內,所用所製之物自然皆可由皇上任意處置。」

我這般語氣語意,顯然令宗政煦稍起歡喜:「煦素知月穆冰雪聰慧,識得大體。煦早時也曾言,會靜待月穆思慮成熟,回心轉意。」

他稍提高些聲音,因著緊闔的宮門,那自傲的、志得意滿的笑意在空蕩的宮室內不住回蕩,似能隨著縫隙鑽到這世間的每一處角落去,昭告天下:「月穆有心,煦隨卿意。明日煦便安排大臣前往涼鴻,向十皇子殿下提親,順而藉此助十皇子殿下一臂之力,早登大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起身問禮,福身垂頭:「相信皇上定會言出必行。」

由宗政煦親將我扶起,我抬眸,正對上他含笑雙眼,難得明亮。後退一步避開他就要牽上的手,我混不在意宗政煦笑容微頓:「既然皇上已經許諾,會派人手與十哥聯絡,不知天子盛威,又將如何處理開元王之事?」

維持著原本神情不動分毫,須臾過後,宗政煦將唇角挑的更高:「月穆這般重情重義,實令煦感動不已。不瞞月穆,胡汝開元王,」他回過身去,揚衣落座,「前日已被好生送出泛夜,歸往歸桑了。」

他果真這樣回答。我笑而不語,轉眸直望紀疊,笑意漸濃。紀疊不明所以,眼神疑惑,我只是不理,兀自加深笑容。

「月穆為何莞爾?」

片刻宗政煦方開口將紀疊救出來,我抿唇回看向他,揚眉輕言:「我笑皇上前言還信誓旦旦,一言九鼎。後句便出口成謊,面不改色。」

「胡汝開元王桓恪,仍在泛夜忝渠后宮之中。亦或是,再詳細些,便在此刻皇上所處的林風殿中。」

此話一出,紀疊在一側氣息一滯,又欲蓋彌彰的屏息片刻,方再次平穩呼吸。

我淺笑著聽罷宗政煦理所應當的否認,不置一詞,隻請他二人先行飲茶。

「皇上以為此茶如何?」我擱下茶盞,再度看向宗政煦。

他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仍出言贊道:「雖有些清冽,於將至的夏日而言,卻是爽口上佳之選。」

箺笙恭立在一旁,聞言頗為奇怪的抬了抬頭。我理了理身上裙衫,舊話重提:「方才皇上聖言,道是開元王已離開泛夜。紀侍衛乃是宮中兵卒統領,開元王身份尊貴,為何不由紀侍衛跟隨護送?」

「回帝姬。」紀疊拱手:「近日皇上方承天命,宮中常有瑣事要事。紀疊需留於帝都以備不時之需。且帝姬居於林風殿內,皇上特命紀疊留駐於此,保護帝姬安全。」

微微頷首,我問道:「因而紀侍衛這幾日來,除卻應我之請,將酥餅香湯送至皇上手中之外,便一直守在林風殿中,是嗎?」

「是。」

「從未有一刻懈怠,暫離附近?」

「未曾。」

「好。」我起身,揚手示意他走近些,再半轉了身子朝向蹙眉的宗政煦:「皇上請輕輕嗅一嗅。紀侍衛身上,是否有一股香氣?」

措手不及的愣住,紀疊一時之間隻獃獃的立在原地。宗政煦眸色漸深,緘口不言。

我又走到箺笙身側:「皇上若不嫌麻煩,也請嗅一嗅箺笙衣衫之上,也有與紀侍衛同樣的一股香味。自然,蕭月穆也是如此。」

宗政煦面無表情的坐在原處一動未動。我輕拍了拍箺笙以示安撫,在殿中慢悠悠的踱步:「這幾日來,我所做之物俱是胡汝酥餅。一者,是我當年在一眾胡汝風味的小吃中,對此物尤為偏愛,故而做起來尤為上手。二者,若要在食材中加一味添香膏,還是有餡兒的麵食更為合適些。」

「添香膏?」

宗政煦面色愈冷,我諷刺的偏了偏頭:「皇上無需憂心。畢竟我仍有一絲希冀,或許酥餅真能到達澄廓腹中。因此這添香膏無絲毫毒性,還請皇上放心。」

「添香膏如何製作,我便不再贅言,以免浪費皇上時間。我隻同皇上說一說此物極神奇的一個特性。盒啟遇熱,則香氣四溢,沾染於衣物、髮絲之上,久久不散。因此,箺笙身上會有這香氣,我身上也有此香。而紀侍衛身上……」

「自我請紀侍衛為我傳送的第二日起,酥餅便分作兩份。一份留予林風殿中各人食用,是加了添香膏的。另一份由紀侍衛送出,普普通通,只是平常。依紀侍衛方才所言,加之皇上先前所說,紀侍衛應是在皇上身畔,每日等候皇上用畢酥餅後回宮向我復命。而我所製的酥餅,從未給過守衛在林風殿周圍的護衛。紀侍衛衣衫與發上,是如何染上此物氣味的?」

「月穆雖心細如髮,卻到底有混淆可能。」許久,宗政煦施施然開口:「許是有幾日命紀疊送時無意錯取,而使煦吃到了含有添香膏的酥餅,以致紀疊染上了香氣。而煦每日沐浴更衣,日日不同,故而才自身清潔。」

「皇上巧思,實令蕭月穆敬佩。」我漸收了笑容,目光一分分冷下來:「經皇上提醒,我又記起,為使皇上不覺枯燥無味,我還特在要送出的酥餅中,加了一樣銀丹草。這本是在首次製作酥餅時,我因未記牢步驟與食材多加的一味。皇上第一日品嘗時,可曾覺得格外爽口?就如適才,箺笙所沏不過清茶,皇上卻因今日的香湯中也有銀丹草,這幾日總是服用,方察覺不出蹊蹺了。」

「而銀丹草若與添香膏同添在一處,便會生陰虛發熱、血虛眩暈之症。這幾日……皇上龍體未曾抱恙罷?」

面色鐵青,雙拳緊握,宗政煦良久方擠出一個笑來:「真乃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只是月穆……」

「我與皇上相識於少時,自詡對皇上還算有幾分了解。蕭月穆眼中的宗政公子,縱然工於心計,卻不吝於承認心計。縱然不會將諸事坦誠相告,卻也不會否認旁人懷疑。而今時今刻皇上明知故問的掩飾,著實令我疑惑。是蕭月穆從未認清過皇上,還是皇上從未在人前展露真實的一面?」

平靜語氣,平靜目光,平靜等待。沉默在偌大的宮殿之內蔓延,直到殿外驟然響起一聲喜鵲的鳴叫,宗政煦方緩緩抬手,有氣無力般輕輕一揮。

紀疊領命退下,我收斂眼神,聽宗政煦疲憊聲音,仿若已過而立之年的滄桑:「煦果未錯看。徒活至今,月穆到底最明吾心。這也正是煦不肯應月穆猜測的原因。」

「開元王……正在林風殿的地下宮室內。」

「皇上命紀疊率侍衛守衛在林風殿周圍時,我便隱隱有此感覺。是胡汝皇上與十哥鍥而不捨,派暗探來至忝渠皇宮,尋覓我二人蹤跡。皇上對我的存在未想隱瞞,卻不願叫天下曉得,胡汝開元王奇跡生還的可能。而分出人手兼顧兩邊總恐力有不逮,這才出此下策,將澄廓轉移至林風殿中。」

我沉沉嘆息,抬眸望向宗政煦:「皇上與澄廓結識尚在我之前,應當明曉澄廓脾性,絕不會受迫妥協,易主而侍。即便皇上瞞天過海,騙過胡汝,甚而騙過世間眾人,終使澄廓留於泛夜,澄廓也決計不會為皇上驅使。個中道理,皇上謀慮過人,應較我更為明晰。」

將已涼透的清茶一飲而盡,宗政煦示意箺笙更替。箺笙略有遲疑,不安的瞅我一眼,方慢慢躬身退下。宗政煦見狀輕呵道:「煦自與月穆初次商談那晚,得月穆應允相助之後,便自覺月穆已值得煦高看七分。後知曉月穆在胡汝降服眾兵,回至泛夜後短短兩日交心寒山寺上下,寥寥幾語收服箺笙,重逢兩回關照繁錦……煦便知,自己仍是低看了月穆本領。爾等奇女子,自是當得起世人以十分而仰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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