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10月30日是紀曉峰生日，也不是整數，在關幕青的提議下，請了關係好的親戚朋友來家裏吃飯，湊了兩桌，意思一下。

張世林很給面子，親自來了，張妙楚自然也尾隨其後。紀又涵陪著她在紀家周圍轉悠，張妙楚忽然說：「你看我新買的包好看嗎？」

紀又涵哪懂這些，看了眼，矢車菊藍，顏色還不錯，隨口敷衍：「挺好看的。」

「我也覺得不錯，沒想到網上代購還能買到這麼滿意的包包。」

紀又涵停下腳步，皺眉看她，張妙楚成天飛國外，買東西哪需要代購。「你在哪家店買的？」但願不是他想的那樣。

張妙楚挑眉一笑，「你說呢？」

紀又涵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冷，扔下她往回走。

張妙楚在後面挑釁似的說：「你不想知道我和沈星喬說了什麼嗎？我們還見面了哦。」

紀又涵很生氣，「你不是無所謂嗎，又去找她做什麼？」完了，沈星喬一定氣壞了，怪不得這兩天又不理他。

「我好奇啊。」紀又涵越是表現的一往情深，她越是想知道沈星喬有什麼魅力。

紀又涵拿這些恣意任性我行我素的千金小姐沒辦法，冷聲說：「你有什麼事可以找我，你這樣隨便打擾別人不覺得失禮嗎？」

「怎麼會失禮？我是去買東西的，顧客上門，總沒有不招待的道理啊。」

紀又涵無語，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張妙楚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他，「怎麼，我不能去見她嗎？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沈星喬她人挺好的，我們相見甚歡呢。」

紀又涵頭疼不已，「你以後能不去找她嗎？」

張妙楚冷哼一聲，「我愛找誰找誰，你管得著嗎！」甩下他走了。

紀又涵覺得沒辦法拖下去了，撿日不如撞日。

紀曉峰陪了一天的客，有點累，晚飯也沒吃，躺在書房沙發上小憩。紀又涵敲門進來，手裏端著一碗粥和兩樣小菜。兒子難得表孝心，紀曉峰隻得坐起來，勉強吃了兩口，見他沒走，說：「就知道你無事獻殷勤，必有緣故，說吧，什麼事？」

紀又涵站在那裏隻覺度秒如年，支吾半天，眼一閉心一橫說：「我跟張妙楚實在處不來。」

紀曉峰慢慢放下杓子，抬頭看他，「那你的意思是？」

「我們的婚事還是算了吧。」

紀曉峰把碗一放，瓷器和桌子碰撞發出清楚的砰的一聲，臉色一沉，「你在外面弄出了什麼事？」

「我，我沒有啊。」紀又涵有些心虛。

「無緣無故的，取消婚事幹嘛？你是自己說還是我讓人去查？」

紀又涵忙上前一步，「我就是不喜歡張妙楚。」

紀曉峰覺得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你喜歡誰？啊？」

紀又涵不敢吭聲。

紀曉峰氣壞了，「你知道張妙楚是誰嗎？張家能看上你，不介意你身份，是你小子撞大運了，你還敢嫌棄人家！」

「我身份怎麼了，私生子是我自己願意的嗎？張妙楚那麼好，讓別人去娶啊，我才不稀罕！」紀又涵也炸了。

不光彩的出身是兩人的禁忌，紀曉峰站起來，哐的一聲掀了托盤，「你翅膀硬了，要造反是不是？」

關幕青聽見動靜，敲了敲門推開，滿地碎片，父子倆對峙著，像在吵架，悄悄帶上門離開了。這事她不好插手，又不是她親生的，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紀曉峰一時急怒攻心，隻覺頭疼眼花，踉蹌著倒在沙發上，不停喘著粗氣。

紀又涵有點慌了，「爸，你沒事吧？」

紀曉峰揮手趕他，「氣死我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再也沒人管的了你，哦不，現在就沒人管的了你！」

紀又涵無奈，「我不娶張妙楚，您就這麼生氣？」

紀曉峰揉著胸口說：「今天張世林剛同意給你的衛浴電器計劃投資，還答應共享星海電器的渠道資源，你轉頭就跟我說這樣的話？你是要我過河拆橋徹底得罪張家？這只是張妙楚的事兒嗎？你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連輕重都分不清？」

紀又涵低著頭，好半天說：「就張妙楚那脾氣，有當人兒媳婦的樣兒嗎？」

「我又沒要她孝順，你們給我好好的，別出麽蛾子就行了。」

「她不孝順您，我娶回來供著啊？」

這話說的紀曉峰心裏一暖，咳了聲說：「你別整天給我想一出是一出，就是孝順我了。」語氣軟了一些。

紀又涵有點抓住他爸的命門了，「我跟張妙楚真合不來，今天見面還跟烏雞眼似的，以後日子還過不過了？您還想不想要孫子啊？」

紀曉峰沒想到他都想的這麼遠了，說：「你別忽悠我了，我還不知道你，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不願意？是不是有人慫恿你？」肯定是外面有人了，委婉地說：「女人的話，隨便聽聽就好，鬧就讓她鬧，你還當真了，出息！」

紀又涵看著他爸，輕聲說：「她沒有跟我哭鬧，也沒有逼我分手，是我，是我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想要婚姻美滿，家庭幸福。」

紀曉峰渾身一顫，人缺什麼才會渴望什麼，他給紀又涵的再多，也沒有給他一個完整家庭，這是他最內疚的，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你出去吧。」

紀又涵帶上門走了。

過了會兒，關幕青領著阿姨來打掃房間，滿地狼藉，要拖地。紀曉峰迴臥室休息去了，臨睡前跟關幕青說：「現在是不是有個詞兒，叫什麼中二病？少年時沒叛逆，全積攢到現在了！」聽的關幕青笑，「你還挺時髦，網絡用語都知道。」紀曉峰又頭疼了，以為是高血壓引起的，到處找降血壓的葯。

第二天吃早餐，一家人都在，獨獨不見紀曉峰。李安琪用不熟練的中文問：「爸爸嗎？」紀東涵看了眼紀又涵，沒好氣說：「被某個中二少年氣病了。」

紀又涵漲紅了臉，吃了個包子就去公司上班了。

紀東涵雖然在心裏罵他腦袋被門夾了，失心瘋犯傻，竟然想和張家取消聯姻，不過這事於他是有利的，他不但不會阻止，若有機會還要推波助瀾一把。

沈星喬搬新居，請舅舅一家到凱悅吃了一頓大餐，高舅媽送了兩盆金錢樹以示喬遷之喜。沈星喬從此一個人住，不過還是經常回舅舅家蹭飯。

這天下班，沈星喬看見紀又涵的車，遠遠就繞道而行。紀又涵發現她忙推門出來，追上去時，她已經混在茫茫人海裡不見了。

紀又涵唉聲嘆氣，還在生氣啊。

沈星喬到家先處理淘寶事宜，正跟客戶聊天，突然門鈴響。她一邊問「誰啊」一邊從貓眼往外看。紀又涵見她在家，精神一振，「我！」

沈星喬沉著臉開門，「你來做什麼？」

紀又涵面對她展開一本A4大的速寫本，第一頁寫著大大的三個字：對不起。和玫瑰卡片字體一樣，寫得歪七扭八的。

沈星喬哼了一聲。

紀又涵見狀，忙翻到第二頁：我不知道張妙楚找過你。

沈星喬瞪了他一眼。

紀又涵又翻到第三頁：我跟老頭子說了取消聯姻的事。

沈星喬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真有勇氣跟家裏說，她一直以為他在哄她。

紀又涵翻到第四頁：萬聖節快樂。

沈星喬笑了，才想起來今天是萬聖節。

紀又涵翻到第五頁：我愛你。

沈星喬看著那三個字，像有魔力，讓人的心跟著沉淪墮落，鼻子忽然有點酸，拿過速寫本，裝作翻看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說：「進來吧。」

紀又涵眉開眼笑脫鞋。

「沒有你穿的拖鞋。」才搬來，缺東少西的。

「沒事，那就不穿。」紀又涵穿著襪子在屋裏溜達，「一個人住害不害怕？」

沈星喬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沒好氣說：「你當我才離家的小姑娘啊。」

紀又涵看了她臥室，又打開另一個房間，空空如也，什麼傢具都沒有，堆滿了各種紙箱包裝盒，看來是當庫房用，說：「可以買兩個貨架，省的都堆在地上。」

「嗯，有這個打算。」沈星喬倒了杯水給他，裏面有一片檸檬。

紀又涵喝了口，酸酸甜甜的，是蜂蜜檸檬水。

從這個細節就可以看出獨居男孩和女孩的不同來，沈星喬去了紀又涵那裏那麼多次，喝的從來都是瓶裝礦泉水。

紀又涵說：「遊樂園每年萬聖節都有活動，小吃也特別好吃，餓不餓，要不要去吃？」

沈星喬斜眼看他，「你和誰一起去過？」

紀又涵笑，故意嗅了嗅，說：「好酸啊。」

沈星喬捶他。

紀又涵捉住她的手往外走，「當然是聽說的，一起去吧。」

沈星喬站在遊樂園燈火輝煌的大門前，好一會兒才認出來，說：「這不是我們以前來過的那個嗎？」

兩人買了票進去，才發現熱鬧的跟廟會似的。人潮湧動，笑語喧嘩，到處都是南瓜燈骷髏頭，光怪陸離，工作人員古今中外各種嚇人造型都有，不少遊客臉上戴著面具。偌大一個廣場擠擠挨挨擺滿了小吃攤，香味老遠就聞到了。

兩人吃了鴨血粉絲湯，又吃了章魚燒和灌湯包，差不多就飽了。沈星喬買了份臭豆腐，惡作劇要紀又涵吃。紀又涵露出嫌棄的表情，不肯吃。沈星喬叉了一塊，笑嘻嘻遞到他嘴邊。紀又涵先是為難，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張嘴吃了，挑眉說：「我吃了，有什麼獎勵沒？」

沈星喬見他色眯眯的樣子，推了他一下，起身走了。

紀又涵笑著追上去，走到陰影處時，一把抱住她，湊過去親她，溫柔吸吮舔舐。

好半晌，兩人才氣喘籲籲分開。

紀又涵輕聲問：「好吃嗎？」

沈星喬擦了下嘴巴，沒說話，走到攤子前，「我們也買兩個面具戴吧。」戴上面具，遮住自己紅透了的臉。

看錶演時，兩人曾被人群衝散了一次。沈星喬找了一圈沒見人，拿出手機打電話，大概是太吵了沒聽見，一直沒人接聽。她有點急，雙手攏成喇叭狀，大聲喊:「紀又涵！」突然被人拽進懷裏。紀又涵緊緊牽著她的手，「下次走散了，就在原地等著，知道嗎？」

「嗯。」

此後兩人十指緊扣，再也沒有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