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在凱悅吃完飯，時間還早，孫蓬覺得不盡興，問紀又涵去不去酒吧。紀又涵說：「那車子怎麼辦？」兩人都開車來的。紀又涵察覺到他情緒低落，「去我家吧，我家什麼酒都有。」喝醉了直接倒頭大睡，反正是周末。

孫蓬熟門熟路進屋，感嘆：「好久沒來了。」看見牆邊的魚缸，「你又養魚了啊？」

說起魚，紀又涵問：「你從我這裡帶回去的那兩條魚，後來怎麼樣了？」

孫蓬有些尷尬，「我養了幾天，經常忘記餵食，魚都快餓死了，後來就送給渺渺了。」

紀又涵沒說什麼，拿出酒和杯子，打電話叫下酒菜。孫蓬開了電視，調到體育頻道。

炎炎夏日，開著空調喝酒看球，吃著毛豆小龍蝦，兩人像回到學生時代。

孫蓬突然說：「我挺羨慕你的。」

紀又涵轉頭看他。

「你跟沈星喬，這麼多年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沒想到還能在一起。」

想到沈星喬，紀又涵嘴角情不自禁上翹，微笑的樣子落在孫蓬眼裡真是又羨慕又嫉妒，「前幾天我碰到渺渺了，在商場裡，她和一個男人在看鑽戒，聽說要結婚了。」當時他正吃完飯出來，毫無防備，就這麼迎頭碰上。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兩人明明看到對方，渺渺都站起來了，他居然沒打招呼，轉身落荒而逃。

和渺渺分手後，他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一開始很新鮮刺激，慢慢地激情退卻，他越來越沒耐心，戀愛周期越來越短，最後一段感情三個月不到，他都忘了對方長什麼樣。只有渺渺，他永遠記得，記得她的一顰一笑嬌嗔埋怨，他們在一起時的所有細節。也許這就是初戀的魔力，第一次總是讓人難以忘懷。

人生若隻如初見，那該多好。

孫蓬懷著惆悵的心情喝酒，很快醉倒。

沒有人比紀又涵更懂這種心情，求而不得，心有不甘。

現代社會，戀愛自由，每個人看起來像有無數的選擇，錯過一個還有一個，沒什麼值得惋惜留戀的，時間會抹平一切，其實並不然。選擇是唯一的，最美的花只有一朵，最想要的人也只有那一個，一旦錯過，沒有重來。

在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一個漫不經心的選擇，或妥協或堅持，也許走向的將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孫蓬醉的一塌糊塗，躺在地上，拖都拖不起來。

紀又涵乾脆不管他，來到露台，呼吸新鮮空氣。夜色在霓虹燈的照射下，迷濛如霧，將一切溫柔包圍。他的心軟成一團，給沈星喬打電話。

沈星喬已經睡著了，大半夜被吵醒，迷迷糊糊問：「怎麼了？」

「我想你。」紀又涵從未這麼慶幸過，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只有聽到沈星喬的聲音，才能確定他們真的在一起。

沈星喬聽著他含含糊糊的聲音，有些頭疼，「你喝酒了？」

紀又涵恍若未聞，隻想傾訴自己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濃烈感情，胸口又熱又漲，千言萬語最後化成一句話，「我愛你。」

沈星喬驀地清醒，輕輕應了聲，「嗯。」

「看著月亮我想到你，吹著夜風想到你，呼吸著空氣還是想到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愛你，你知道嗎？」

沈星喬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才會如此直白熱烈，毫不遮掩，安撫似的說：「知道，知道。」

「你不知道！」紀又涵搖搖晃晃搖頭，半醉半醒，「你在我心裡，在我夢裡，在我的血液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在這裡——」他拍了拍自己心口，「你聽見了嗎？」

靜默無聲，心上人的愛意鋪天蓋地襲來，沈星喬的心彷彿開出一朵花，整個世界霎時變得絢爛多姿，輕聲說：「聽見了，我也愛你。」

紀又涵終於滿足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好。」

就算是醉話，沈星喬亦心滿意足，幸福的像是擁有全世界。

不管將來怎樣，世事如何變遷，哪怕紀又涵醒來什麼都不記得，有過這麼一段山盟海誓，沈星喬覺得餘生足矣。她到人間一趟，沒有白活一場。

第二天沈星喬到店裡轉了一圈，盯著快遞把貨拿走就回來了。她去了趟超市，買了些櫻桃，按照網上教的，鹽水浸泡十分鐘，去蒂，用筷子去核，白糖醃漬兩個小時。櫻桃撈出來，櫻桃水加糖桂花和清水煮開，加入適量的澱粉汁使得糖水有濃稠感，然後將煮好的糖水趁熱倒入醃漬好的櫻桃中並蓋上蓋子，納涼後放入冰箱就可以了。這樣做出來的糖水櫻桃依然色澤艷麗，口感脆甜。

雖然不要什麼技術，卻十分費工夫，從下午一直忙到晚上。高以誠從外面回來，見冰箱裡有糖水櫻桃，以為是高舅媽做的，盛了一碗就吃，還稱讚糖水好喝，甜度適中。沈星喬見狀慘叫一聲，趕緊把剩下的倒入玻璃罐中裝好，裝了整整兩大罐。

高以誠才知道是給紀又涵準備的，心裡滿不是滋味，訕訕說：「他吃的了那麼多嗎？小氣吧啦！」

沈星喬不理他，叮囑他不許偷吃。

高以誠泄憤般把一大碗櫻桃全吃了，沖廚房喊：「媽，明天也做糖水櫻桃吧。」

高舅媽沒好氣說：「去去去，我忙著呢，哪有工夫做這個，要吃找你女朋友去。」不說櫻桃貴的要死，光是去核就去了一個來小時，她可沒這耐心。

沈星喬抱著罐子放進冰箱裡，沖他做鬼臉。

高以誠搖頭嘆道：「女生外向啊！」

沈星喬頂著烈日提著兩大罐糖水櫻桃去泰瑞。紀又涵見到她很驚喜，「你怎麼來了？」

沈星喬輕描淡寫說：「做了點吃的，給你送來。」

紀又涵拿出來看了眼，「糖水櫻桃？你做的？」

「嗯。」

「哎呀，我最喜歡吃櫻桃了，正好沒吃早飯。」紀又涵心裡比糖水還甜。

「放冰箱裡可以吃好幾天。」東西送到，她也該走了，還要趕回去上班呢。

紀又涵拉住她，「外面太陽大，進來歇會兒吧。」

「不要啦，工作時間，影響不好。」

「什麼影響不影響，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

沈星喬最後還是被他拉進了辦公室。他用喝咖啡的杯子盛了一杯，迫不及待嘗了一個，「櫻桃去核了啊？好吃！」

沈星喬打量著他辦公室，挺寬敞的，裝修簡潔明快，被一個實木文件櫃隔成裡外兩間，外面擺著辦公桌椅和沙發，裡面大概是休息的地方。

紀又涵遞了個櫻桃到她嘴邊。沈星喬搖頭，「我吃過了。」紀又涵不依不饒，她隻好張嘴。紀又涵偏又不給，轉頭塞到自己嘴裡。沈星喬氣得瞪他。紀又涵笑的像隻狐狸，湊過來親她，舌頭滑溜溜鑽進她嘴裡。沈星喬嚇一跳，打他，提醒他這是在辦公室。紀又涵才不管，抓住她埋頭就親，還問她櫻桃甜不甜。

沈星喬又羞又急。

這時有人敲門，沈星喬驚的一把推開他。

紀又涵咳了聲，「進來。」

「北京的黃總到了，紀董剛下樓。」

紀又涵看了眼時間，「這麼快？知道了，我這就下去。」

沈星喬見他有事，忙說：「我先走了。」

紀又涵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巴，「一起吧。」

兩人下來，正好碰到紀東涵一行人。紀東涵本來在說話，聲音有點大，語氣不太好的樣子，看到沈星喬停了下，特意多打量了她一眼。沈星喬故作鎮定，「您好。」

紀東涵朝她點了點頭。

沈星喬忙不迭要走。

偏偏紀又涵追上來，當著眾人的面叮囑她：「我有事送不了你，你打車回去吧，別坐地鐵了，下班我去找你。」外面熱的跟蒸籠似的，地鐵站還得走好長一段路。

沈星喬嗯了聲，不敢看眾人表情，一溜煙走了。

紀東涵斜睨了紀又涵一眼，率領一行人迎接黃總去了。

沈星喬趕到店裡，和Léo一起做年中結算。今年相比去年，銷量增加不少，尤其是淘寶，都忙不過來，還得再招兩個人，帳面資金也有了富餘。公司發展形勢良好，一切按部就班，沈星喬鬆了口氣。想著要不要去歐洲玩一趟，在法國讀書那幾年，除了跟大家去瑞士滑過一次雪，她連倫敦都沒到過。

沈媽媽給她打電話，先是提到她個人感情問題。沈星喬說有空會帶男朋友回家看看。沈媽媽接著說起上學難的事，「現在跟你上學時那會兒不一樣了，想上好點的學校比登天還難。你弟弟明年要上初中，我跟你爸打算讓他去師大附中。」師大附中是海城最好的中學，當年沈星喬都沒考進去。

「現在小學初中不都劃片嗎？」

「劃片，咱們這兒是三中，三中什麼學校，你也知道，好一點的老師全走了。今年中考，一共還不到十個人考上重點高中。」

「那怎麼辦？託人找關係？」

「一般關係沒用，白欠人情還花冤枉錢。我已經把三居的那套房子賣了，打算在師大附中買學區房。」

「那也行。」

「市中心一百三十平的大三居，買套不到七十平的小兩居錢都不夠。」

沈星喬頓了頓，問：「還差多少？」

「差二十萬。」

沈星喬好半天說：「我想想辦法，可能沒有那麼多。」

生意剛見好轉，沈星喬原本打算買車，現在只能把錢拿出來給家裡買學區房。

度假就更別提了，她還是努力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