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鈎的木棍探入到水裏，勾住浸泡在裏面的竹子。

石頭胳膊上用力，浸泡在裏面的竹子就被拉的往水面上浮起。

原本已經澄清的水，隨著石頭的這個動作，變得有些渾濁起來，同時，被封印在水裏面的味道，也開始朝著周圍散發，在空氣之中瀰漫。

生長在地上的竹子看起來極為好看，不過在水裏面浸泡上一段兒時間之後，就也會變得和被漚過的麻一樣，很有味道。

不過這樣的味道石頭並不在意。

能夠和部落裡的人一起往田地裏面挑大糞、清理豬圈、鹿圈、羊圈等，還能和鐵頭一起握著糞瓢貼心救治原溪部落誤食了高嶺土人的他，什麼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不過是毛毛雨罷了。

將竹子拉的往上浮起了一些之後，石頭就蹲下身子仔細的觀看這神子還沒有南下就已經浸泡在水裏開始漚的竹子。

被水泡了這麼長的時間，這些竹子的顏色早就已經變了，不復之前青翠的模樣。

整體變得發黑髮烏，表層之上還有著一些滑滑的水銹。

石頭仔細的觀看了一會兒，又伸出一隻手在竹子上面捏了捏，有些軟，一些東西已經腐爛掉了，不過結合他之前造紙的經驗來看，這種程度的竹子顯然還是不能用來造紙的。

石頭嘆了口氣，看來想要儘可能早用這種原料製造出神子所說的那種適合書寫的紙張是不可能了，至少在年前的時候是不可能製造出來了。

隨著天氣的變冷，這些東西腐爛的速度就會越來越慢。

這樣的事情不是神子告訴他的，而是他在這些年的造紙之中總結出來的。

至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石頭卻想不明白。

在神子還沒有離開主部落前往錦官城的時候，石頭曾經詢問過神子這是為什麼。

神子說這是因為天氣熱的時候，水也變得熱的，溫度剛剛好，非常適宜一些看不見的、被神子稱之為細菌的小蟲子生長。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小蟲子不斷啃噬緣故，泡在水裏面的麻皮表層上面的東西慢慢的消失了，泡在水裏的竹子會慢慢的腐化。

這樣的回答嚇得石頭有一段時間都不敢喝水了，總是覺得一口下去就會將無數的蟲子喝到肚子裏。

這就不是喝水，而是在喝蟲子湯！

當然，這還不是他最為恐懼的，最為令他感到恐懼的是，這些被喝下去的蟲子，會如同啃噬麻皮一樣的啃噬他。

麻皮、竹竿這樣堅硬的東西都禁不住這種小蟲子的啃噬，遠沒有這些東西堅硬的他，就更加的禁不住這些小蟲子的啃噬了。

直到聽神子說了喝燒開的水就不會有關係之後，渴的受不了的石頭這才終於在沒有被想像中的小蟲子啃噬之前先把自己給渴死。

在這之後，慢慢從神子那裏了解了更多的一些關於這些小蟲子的事情之後，石頭才終於慢慢的放下了心中的這種恐懼與擔憂。

並由之對這種神子說的小蟲子，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有事沒事了就想要趴在水邊看，想要看到神子說的那種數不盡的小蟲子。

只可惜，不論怎麼看，水還是水，跟之前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這讓石頭很是苦惱。

知道了他的苦惱的神子對他說，想要看到這些需要藉助工具，就是用比冰塊還要乾淨與透明的東西，製作成一個叫做顯微鏡的工具。

比冰還要乾淨與清澈，且還不會融化的東西，石頭沒有見到過，但他卻非常堅信，這世上一定存在這種東西，就像他堅信這個世界上有牛這種生物存在一樣……

怎麼製造這種能夠看到水裏的小蟲子的工具，神子也簡單的說了一些，不過聽起來太過於複雜，縱然當時他努力的去記了，並將之寫在了小本本上，此時去想，也依然記不太清楚。

這事情記不清楚，其餘事情倒記得特別的牢靠。

比如神子在跟自己說小蟲子的時候，順便提起的天熱可以加速氣味傳播的事情。

神子當時還拿夏季的茅坑做了生動形象的比喻。

想起這個事情，石頭就忍不住的對神子升起濃濃的敬佩之情，自己只不過是發現了一點點的東西，神子卻能注意到這麼多自己等人之前所不曾注意到的東西，並順便從中總結出來規律……

這就是神子啊！連上個廁所都能得到與眾不同的東西……

石頭仔細檢查了這些東西之後，就將手鬆開，讓這些竹子重新浸泡到水去，然後起身走到第二個挨著的池子那裏，再度將木棍探出，繼續重複之前的事情。

這事情石頭做的很是認真仔細，顯微鏡等這些東西還顯得遙不可及，但用竹子造紙卻是現在就可以做的事情。

將六個池子裏面的竹子都給撈起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石頭將帶鈎的棍子放回原來的位置，走到小河邊，用乾淨的河水仔細的清洗了一下手掌，待到手幹了之後，就拿起放在那裏的小本本與炭筆，在上面寫下日期，並依次寫下它們的情況。

做完這裏，又在這裏稍稍的停留了一會兒，石頭便帶著這些東西，重新往部落走去……

被封起來的窯再一次的被黑娃打開，在眾人滿是期待的注視下，黑娃伸出手去，自裏面拿出一個白色的器具，迫不及待的觀看。

只是掃視了一眼，黑娃的心就忍不住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與之前所燒製出來的白陶不太一樣，這一次用高嶺土燒製出來的器具上面，看起來光滑了不少，隱隱約約間有些發亮的感覺。

這是之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情況，手中的這這件器具，看起來有些像神子說的瓷器！

這樣的一幕不僅僅黑娃看到了，其餘在這裏距離比較近的人也都看到了，一些人甚至於已經興奮的呼喊了起來：「瓷器！瓷器！」

聽到這樣的呼喊，拿著這個不太一樣的器具的黑娃的臉都因為激動而泛紅了。

好在這麼多年下來，他整個人也已經變得比較穩重了。

激動了一會兒之後，他的理智開始慢慢的回歸。

他將這個由高嶺土燒製出來的器具放在眼前，仔細的觀察，發現這東西雖然和之前的白陶有著不小的差距，但似乎還不是瓷器。

因為它跟神子曾經描述過的瓷器的樣子比起來，還有這很大的區別。

這樣打量的一會兒之後，黑娃就用手指開始彈這個器具。

聲音聽起來確確實實要比一般的陶器好聽上一些，但還是發甕，沒有神子說的那種清脆。

在確定了這依然不是瓷器之後，黑娃有些失落，但這種失落並不強烈，並且很快就被濃濃的喜悅與幹勁所取代了。

如今，自己已經讓這器具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那今後就也一定能夠將神子說的瓷器給燒出來！

然而，很多東西想要往前更進一步非常的不容易，越是到了最後，就越是艱難。

就比如已經燒製出半瓷器的黑娃。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又燒製了好幾次，並且想方設法的進行了各方面的改變，然而，這最後的一步，無論如何都突破不了。

不管怎麼燒，燒的時間長短，最好的結果依然是是半瓷器。

這樣的事情，讓黑娃非常的苦惱，以至於都有化身成為禁慾系男神的趨勢。

一連好多晚上，都沒有再跟壯哼唱小調了。

不僅僅是如此，整個人也老是顯得魂不守舍的，吃飯的時候筷子掉到地上，用單根的筷子往嘴裏扒拉了好幾下，這才反應過來筷子少了一隻。

還比如此時，拿起小缸上面的蓋子舀水，結果舀過了水之後，順手就將小缸上面的蓋子給蓋到大缸上面了。

小蓋子蓋到大缸上面，除了蓋子會掉進缸裏面之外，不會有其餘的任何事情發生。

小蓋子掉到大缸裡，有風從大缸裏面吹起，吹動了黑娃的頭髮。

黑娃端著一個小盆的黑娃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做錯事情。

就將手中端著的小盆放在一邊，彎腰伸手從大缸裏面往外拿小缸的蓋子。

好在大缸裏面沒有裝水，不然這小缸的蓋子可就要濕掉了。

當然，大缸裏面要是裝水的話，這小缸的蓋子也掉不到大缸裏面。

因為裝有水的缸上面都是蓋著蓋子的。

黑娃快要將小缸的蓋子從大缸裏面拿出來的時候，手碰到了缸沿上面，於是這個蓋子就再一次的掉到了大缸裡，有風自大缸裏面升起，吹到了黑娃的臉上，涼涼的。

準備伸手再次將小缸上面的蓋子拿出來的黑娃再次愣了愣，旋即臉上露出了一些明悟的神色。

他趕緊再次彎腰伸手，拿起鍋蓋往外面拿。

隨著一聲不算太大的聲音響起，剛剛被拿起來的鍋蓋就再一次的掉落到了大缸裏面。

只不過和之前的兩次掉落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黑娃故意這樣做的。

隨著鍋蓋的落下，再次有一些風從大缸裏面升起，吹在了黑娃的臉上。

黑娃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好玩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樣，不斷的將這個小缸蓋拿起，再將之丟到大缸裏面。

這時候的氣溫已經比較低了，從大缸裏面升起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冷，但黑娃對此卻沒有絲毫的在意，依舊樂此不疲的做著這些，且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

因為他似乎發現了一個非常了不得東西，而且這個東西還是有關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瓷器的！

這樣玩了一陣兒丟缸蓋的遊戲之後，滿是笑容的黑娃將小缸蓋子在小缸上面蓋好，連裝水的小盆都不要了，就從這裏躥了出去，然後一路煙塵滾滾的殺到了製陶作坊之內。

來到製陶作坊裏面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動手開始和泥，同時不住的想著剛剛得到的靈感……

在製陶作坊裡眾人顯得驚訝的目光之中，一個泥胚逐漸在黑娃的手中成型。

這個東西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大缸。

不過和大缸不一樣的是，這個圓柱形的泥胚並沒有底。

而且也不是一般大缸那種底小肚大的模樣，而是上下一般粗細，整個就是一個中空的圓柱。

面對眾人不解的目光，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覺得很是滿意的黑娃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動手用和好的陶泥來製作東西。

這一次他所製造的東西就更加的奇怪了。

完全就是一個用陶泥拍成的大圓餅。

在做這事情的時候，黑娃非常的認真，拿著那根在圓柱的泥胚上面比量過的棍子，不住的比量。

到了最後，黑娃想了想，又在那個大圓餅的中間用棍子弄出來的一個圓洞。

對於這兩樣造型比較奇怪，但並不怎麼複雜的東西，黑娃看的很重。

在將兩者塑形成功之後，就點起火堆對兩者進行烘烤，這是想要儘可能快的將這兩件東西給烘烤乾，然後放到窯裏面給燒成陶器的節奏……

「嘩啦啦……」

看著在眼前碎掉的、在中間的部位安裝了一根棍子進行推拉的大圓餅，黑娃忍不住的學著神子的樣子，吸了吸鼻子。

對於這個辛辛苦苦燒製出來的陶製大圓餅的碎裂，黑娃一點都不覺得心疼。

主要是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推拉起來極為費力氣，而且也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用腳將這個破掉的陶製大圓餅往一邊挪挪，黑娃就去找自己家配偶壯去了，想要讓壯給他縫製出來一個鍋蓋，放到這個圓筒之內進行推拉，好產生更大的風。

壯對於黑娃這段兒時間的表現很是不滿意，所以對黑娃的態度也不是多好，對黑娃說的事情也不怎麼熱心。

在一次生活了這麼多年了，彼此之間早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自己家的配偶在想些什麼，黑娃自然知道。

不用壯再多說什麼，他就已經非常識情知趣的勞作起來。

一番費力的耕耘過後，身材高大的壯就跟小貓一樣，對黑娃百依百順，不用黑娃說，她就非常愉快的去做鍋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