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臉上早已經掛不住，伸手去摸腰間，找他的佩刀。中尉就相當於中央的都尉，屬於武官，主管王國的安全和盜賊，這王吉雖然算不得什麼將軍，沒帶兵打仗，但平時也習慣帶把刀。只是他自己身穿便服，居於家中，早就把佩刀卸下了。

「你從哪裡找來的神醫！我女兒是中毒！再說一遍，是中毒！和癸水有什麼關係！」王吉摸不著刀，就先是一腳把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張管家踢開，緊跟著就要上前把李旺的脖子給擰斷。

王吉雖然是個武官，但這樣的常識問題路人皆知，難道月經失調還會使得女人昏迷不醒，跟中毒了一樣？

醫工長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搶飯碗的傢夥，都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而王吉聽得醫工長的冷笑隻覺得刺耳，想到竟然有這樣一個登徒子來問自己女兒那麼私密的問題，頓時覺得是有人扇了他兩耳光一樣，一抬腳就又往李旺踢去。

李旺側身避開，站起身道：「大人要是想讓小姐醒來，就讓我把話問完！」他敏捷地避過，凜凜地看著怒氣衝天的王吉，他犀利又鎮定的眼神倒是讓王吉在那一剎那間也微微錯愕，隻一怔，李旺已經對兩個婢女發話，「你家小姐是不是月事不調？初癸是何年何月？平時月事來的時候，都有些什麼情況，你們必須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得有半點隱瞞！」

那兩個婢女見到王吉大發雷霆，早已經嚇得不輕，聽得李旺有些威嚇的命令，也沒有時間去思索到底自己該不該說，只在瑟瑟發抖。

王吉見此人如此狂妄，怒極反笑：「好，好，我倒想看看你弄什麼鬼把戲！」

這人的行徑分明又不是登徒子，更像故意出自己的洋相。

兩個婢女早看出來老爺動了殺心，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敢說話。

「不打緊，你們隻管說。」李旺道。

見王吉緩緩點頭，那兩個婢女這才細聲和盤托出：「小姐十三歲時，天癸水至。每次的確像先生說的不大準確，而且那時候心情也不好，身子也乏力，經常會痛得死去活來的，……」

「夠了！」王吉臉色一時紅一時白，終於忍無可忍，這兩個婢女好不曉得事情，當著外人這樣生動地形容自己的女兒來月經時候的癥狀。王吉拚命按耐住自己想生劈了這個黑碳的衝動，沉聲道：「你說吧，小姐到底得了什麼病！」

那兩個婢女如驚弓之鳥，整張臉都貼在了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癱在地上的袁大叔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他哆嗦地望向李旺，女婿啊，你可千萬別再耍人了！

「哼，我今天倒也要長長見識！」醫工長高興的道，等著看李旺的悲慘下場。

李旺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四周，方不慌不忙地笑了笑，「王小姐的的確確是食物中毒造成的昏厥，我剛才路過廚房，好像聞著有股子霉味，我看，大人府上糧食倒是成堆，但有些東西若是發霉了，沒注意，吃到口中，便會中毒，不知道大人家的廚子平日裡頭是不是會注意這些。」

李旺這番話，王吉倒是沒聽說過，「你是說，清兒她不是被人下毒，而是因為廚房裡頭的粟米糧食堆放太久了？」王吉有些恍然，「也不是沒可能，清兒她娘前兩日也說喝了什麼粥，犯噁心的？」

「是花生粥，大人。」一個婢女怯生生地回答著。

「對！對！花生！」王吉接道，「是誰說從京城裡頭帶來的新果子，說這花生是什麼長生果，吃了好！難道問題就出在這花生身上？」

李旺只知道王小姐是食物中毒，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食物中毒，現在王吉這一說，倒似是理出了苗頭，沒想到漢朝已經有花生了，不過看情形花生還沒有普遍種植，只是像王吉這樣的大官才能夠享用。

王吉沒想到其貌不揚的李旺還知道花生，昌邑城中，知曉此物的便不多，不禁對李旺另眼相看，「你接著說。」

「花生本身沒什麼問題，可若是花生儲在易潮濕的地方，便會發霉，花生要是發霉了，恐怕人吃了就該噁心、嘔吐，要是再嚴重，則會胃腸出血，甚至死亡。」花生是一種很容易被黃曲霉素汙染的農作物，而黃曲霉素非但是一種慢性致癌物，若是服用過量，也會急性中毒。黃曲霉素中毒也是急診科裡常見的病例，李旺在急診科實習的時候也碰到過。

王吉聽著忍不住點了點頭，那後邊的醫工長有些急了，「你說小姐也是因為吃了什麼花生中毒的，那為什麼別人吃了沒事，獨獨小姐吃了就昏迷不醒？我已經問過廚房，大人、夫人和小姐每日裡頭的飯食並沒有太大的差別，而且小姐對家奴極好，每日裡頭都會把飯食讓與家奴，為什麼那麼多人吃了都沒有問題，獨獨小姐有事？」

李旺笑道：「這就是我之前為何要問小姐是否月事不調啊！」

「中毒關月事不調什麼事？就算癸水遲來，那也是女子當中常見的！」醫工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也懂得許多，他對王吉長揖道，「更何況下臣等給小姐所開的藥方，都是解毒的良藥，小姐怎麼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旺無視醫工長的挑釁，繼續對兩婢道：「王小姐不止是天癸水遲來，而且每次來月事總是許久不凈，身倦無力，腰酸肢冷，胃寒，食欲不振。她常常需要裹腹，寸步難行，哦，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有個地方一到此時就會疼痛加重，對不對？」

那兩個婢女聽得李旺頭頭是道，把王小姐的癥狀毫無遺漏的描述出來，尤其在說到最後一句有一處會疼痛的時候，兩女更是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點起頭來。

李旺輕鬆地聳了聳肩，「我想我應該知道小姐該怎麼治了。」

即使不用他說，王吉看見兩個婢女狠命點頭的模樣，卻也已經信了九分。這下子，慌不迭地把手上的大瓷瓶放落在地，「先生，救我女兒！」

李旺看王吉這著急的神情，卻拍了拍手，去拉袁大叔，「老丈人，走！咱們先回去吧。」

袁大叔本來都要站起來了，聽李旺這後半句話，一屁股又重新跌坐下去，「女婿，咱能不能別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