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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霄》第九章 黃草坡村
「爹,我餓了。」

「······再忍忍,再忍忍,等翻過了山就可以吃飯了。」

「可是山好高,我的腳好痛。」

山間棧道上,一行人艱難的跋涉著,這是一群被流放的罪囚,老少皆有,足足有二十多人,全部都是男子,最小的約莫只有五六歲,最老的則有六十多歲的模樣,一個個垂頭喪氣,精氣神皆無,好似行屍走肉一般,在公人的喝罵身中麻木的邁開腳步,沉重的鐵鏈子嘩啦嘩啦的響著。

「你們這群賊犯人,拖拖拉拉打算走到什麼時候?要是失了期,小爺我落不了好處,你們這些賊犯也別想好過。」

望著腳步遲滯的一群罪囚,再看看青穹上快要爬升到天中的三輪炎日,有那性燥的公人忍不住喝罵起來,揮動手中的蛇皮鞭劈啪一頓亂抽,當即倒下了五六人,在地上翻滾哀嚎。

「行了,小六子,別亂撒氣,再這樣耽擱下去,只怕到了晌午都趕不到黃草坡村。」

眼見鞭子快要落到幾個小子的身上,一個年老的公人喝止住了揮舞著蛇皮鞭的公人,打那些個大的也就罷了,這些小鬼打壞了走不了路可是個大麻煩。

「少在地上裝死,都給老子起來,繼續趕路,晌午之前要是趕不到黃草坡村,都他娘的沒飯吃。」

老公人連踢帶踹,將倒地呻吟的五六人全給弄了起來,一群人繼續上路,興許是老公人的威脅有效,又或者是那個小六子甩動炸響的鞭花足夠嚇人,總之趕路的速度確實比之前要快上一些。

畢竟是春末。

天氣尚且還算舒適,風和日麗,一群人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晌午將至的時候,望見了坐落在一片平緩山坡上的村落。

黃草坡村。

「哇——哇——」

老樹的樹枝啪啦亂顫,一隻老鴰叫了兩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一陣陣山風吹過,黃草葉子滿地亂滾,一股荒涼之意頓生。

老樹前三丈遠,地面上栽著一截破舊的石碑,歪歪扭扭的插在黃土中,像是被抽了脊骨一樣,立不直,石碑上斑駁的字跡看上去很是模糊,只能勉強辨認出是黃草坡村四個字。

正所謂地應其名,明明是春夏交接之際,這山坡上卻無多少青翠之意,乾黃色的草葉子有五六尺長,在山風中如波浪似的起伏著。

「呸,還沒進村就遇見老鴰,真他娘的晦氣。」

小六子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一臉難看的神色。

不只是他一個,包括最為年長的老公人也是面露煩悶之色,他們這些押送罪囚的公人走南闖北,見多了神異鬼怪之事,對於這類兆頭很敏感,尤其是老鴰這報喪啃屍體的玩意更是忌諱不已。

方才因趕到黃草坡村的放鬆下來的心情再次變的惡劣。

「雷頭?還進村子嗎?」

小六子看著年長公人問道。

「······」老公人皺著眉頭,望著有煙火氣慢慢升起的村莊,再看看一眾飢腸轆轆的公人,還有東倒西歪躺了一地的罪囚,嘆了口氣,「走吧,小心點便是了,咱們吃完飯立刻上路,就不在這村子裏歇腳了。」

聽到吃飯,倒在地上的罪囚們掙扎著爬了起來。

看見這一幕,小六子又罵了起來,「一群豬一樣的東西,吃的時候就有力氣了,吃完了他娘的卻和死人一樣。」

「六子,罵兩句行了,吃飯的時候好歹落個清凈。」

有公人勸了一句,名為小六子的年輕公人閉上了嘴巴,瞪著一乾罪囚進了村子,方才和三名殿後的公人跟了上去。

村子不大,估摸著也就是七八十戶人家,全村上下加起來恐怕都沒有兩百人,不過因為挨著這條棧道,村口就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酒家,灰黃色的酒幌子無力的在風中抖動著,淡淡的酒氣卻很是勾人肚裏的酒蟲。

公人嘛,十個裏面九個都是能喝的,剩下的那個則是在酒缸裡泡大的。

不過因為那老鴰的影響,公人們也沒有喝酒的勁頭,連最好酒的劉大個子都沒提小酌兩口,只是灌了一肚子剛打上來的冰涼井水,然後吃起飯來,本就是鄉村野店,也沒什麼好菜色,大個實心饅頭,一大盆子燒好的野豬肉,還有一些春日裏的鮮菜,十六個公人一陣風捲殘雲便給吃了個精光。

至於罪囚們,肉是沒有的,一人兩個饅頭,井水不限量,這都是看在下午還要走路的份上,等到了晚飯就一個饅頭,倒是老公人給那幾個小子多給了一個饅頭。

「大名鼎鼎的鐵尺雷九原來還是個心慈手軟之輩,這可真是讓小子有些失望呢!」

聲音來的很突然。不過一眾公人們該吃吃該喝喝,撕開饅頭,蘸著盆子底的油脂吃的暢快,渾然不將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當作一回事。

老公人緩緩放下了筷子,枯瘦的身板挺直,慢吞吞的仰頭看向了頭頂上那根粗大的橫樑。

「蹲了這麼長時間,腿不麻嗎?」

「是挺難熬的。」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白影從橫樑上飄了下來,落在了櫃枱旁邊,與飯桌上的一眾公人們相隔著三四丈遠,若是可能的話,他不介意再躲遠一點,奈何這本來就是個小店,若不是仗著一手精妙的斂息術,他委實不敢孤身對這群鷹爪孫下手。

不過,這些鷹爪孫看來也不過是徒具虛名之輩。

「白衣,行走無聲,桃花眼,白花蛇常守?銅壺城水龍幫的三當家,連面都不遮一下,這是吃定了我們是吧?」老公人冷眼看著白衣人,眼睛像是鈎子似的,鋒利帶光。

「這是自然,沒點把握,又怎敢在鐵尺雷九爺的眼前露面!」

白衣人,也就是白花蛇常守笑的頗為得意。

「······」老公人皺了皺眉,又嘆了口氣,「你也是為了那捏造出來的初代平南侯的功法而來嗎?」

「捏造嗎?是真是假,在下自然會親手探查。」

常守『啪』的打開手中鐵骨灑金的摺扇,笑容很是自傲。

「真是······唉!到底是那個混球放出來的這種害人消息。」老公人的嘆息聲很是頻繁,抬眼看向坐在最下手的年輕公人,「小六子,你來吧!趁著這機會多練練手。」

小六子聞言放下了手中的半塊饅頭,但是看了看左右餓死鬼投胎似的同伴,他又很是不放心的警告了兩人一番,然後才抽出來腰間的鐵尺,不緊不慢的走向櫃枱邊上的常守。

「哈哈!你們中了老子的三步倒,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老子也好給你們一個痛······」

得意的笑聲戛然而止,望著走了五六步也沒倒下的小六子,常守瞳孔驟然一縮,「你們,你們明明吃下去了那麼多肉,為什麼會沒事?」

「蠢貨,拿黑線白環蛇毒液配的麻藥而已,這種東西葉爺們都是配著雞兒巷孫婆子家的棗糕喝的,解膩。」

小六子冷笑了一聲,攔住了怪叫著想要奪路而逃的常守,鐵尺兇狠的壓了上去,帶著劈山碎石的氣勢,一擊便抽斷了常守那病鐵骨扇,順帶著打斷了常守的右臂,很快,不過二十多個呼吸的時間,常守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全身上下骨頭碎的差不多了,一張臉倒是沒怎麼弄壞。

「雷頭,這傢夥有賞銀嗎?」

「一個小卒子而已,哪來的那麼多好銀懸賞這種廢物,一個大子兒都沒有。」

「什麼嘛?原來是個不值錢的玩意,讓你他娘的給小爺裝蒜,還以為你是個什麼值錢的玩意呢!」

鐵尺猛地揮落,擊碎了常守的脖子,常守,長壽,卻終究沒能長壽,逐漸變冷發硬的屍體被小六子拖了出去,往山崖下面一丟,乾乾淨淨。

公人們四處探看,將這不大的野店搜了一遍,在後廚發現了昏迷的掌櫃和老闆娘,都給蒙汗藥麻翻了過去,並沒有什麼大礙。

「雷頭,接下來的路可不好走啊。」

一名公人憂心忡忡的說道。

「唉!我知道,這白花蛇常守只是一個開始,難纏的人物還在後頭呢!」

老公人看了眼地上漸漸凝固的血跡,眉心挽了一個大疙瘩,也不知道是那個王八蛋放出去的消息,說這群罪囚身上帶著初代平南侯的功法······簡直就是個笑話,進了刑部大牢的犯人,身上裡裏外外不知道被扒了多少次,身上有值錢的玩意早給人扒乾淨了,怎麼可能留那麼大塊肥肉給外人來啃。

可惜,這世上喜歡動腦子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些沒腦子的蠢貨。

最後苦了他們這些公人,反過來還要保護這些罪囚不被人給宰了,不然他們回去了也是要受到狠狠的責罰,畢竟,平南侯府是完蛋了不說,但一幫姻親故舊中還有不少大人物呢,這些人沒本事推翻梁皇的聖旨,但收拾他們這些飛鷹走狗卻是不費什麼力氣的。

雷九便是得了刑部一位大人的命令,才專程押送這群罪囚,好確保他們活著走到銅山。

但,同樣有人希望平南侯府上下死絕,於是放出了那等要命的消息。

老公人望了望門外,枯瘦的老臉上浮起了一抹陰雲。

「小六子······離開的時間太長了點吧?」

他輕聲問了一句,其餘的公人們面面相覷,也突然發現那個一向聒噪的小子半晌沒了聲音。

「丟個屍體而已,應該沒什麼事吧?」

座中有公人強擠出了一抹笑容,不過雷九卻不作回應,一對冰冷的眸子直勾勾盯著門外。

有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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