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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醫傾城,妖妃毒步天下》第六十三章 肅殺之氣
少年死死瞪著顧扶威,可顧扶威面色淡然,再瞪也瞪不出什麼效果來,然,又緩緩側頭盯著離盞,眼底帶著譏笑之意,彷彿在說:你遲早有一天會跟我一樣的。

可張嘴,到底什麼聲音都沒發得出來,兩片白唇一張一合像上岸的魚一樣倒出幾口氣,睜大著眼睛徹底沒了生氣。

離盞余驚未退,少年臨死前的話還不斷迴旋在她腦海裡。

顧扶威的絕情,她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以前光是道聽途說,並不將其放在心上,今日親眼所見,這種震懾怕是要留在她腦海裡一輩子。

白衣少年為他做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到頭來卻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反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而方才,她的性命被人扼在刀下,他也絲毫不顧。也不知是對他自己太過自信,覺得救下她是十拿九穩的事,還是說,他打心裏就不把她的性命當回事。

她不敢輕易的相信前者,因為她根本看不透他。

與這種人共事,無異於無虎謀皮,少年的死就是她的前車之鑒,她想依靠顧扶威這顆大樹,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才是。

顧扶威察覺她身子綳得很緊,不由撇下劍,將她牽著,拉離了屍體裡不斷蔓延出的血跡。

「盞兒嚇著了?」

離盞不想讓她看出自己在下意識的提防他,於是抬起一副還算平淡的笑顏來:「沒,有王爺在,盞兒不怕的。」

顧扶威滿意的摸摸她的腦袋,像在摸著一隻豢養的寵物。

「方才在心裏可有怪過本王?」

「不敢,事出意外本就和王爺無關。王爺救盞兒,是情分,不救盞兒,是本分。」

顧扶威忍不住看著她笑了起來,離盞又偏生不知他在笑什麼,在他彎彎眼眸的注視下越發窘迫。

「盞兒真是越來越會討人喜歡了。」

他語氣帶著濃濃的曖昧,令離盞一時尷尬得緊,她連忙撇開話題。

「話說回來,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

「你說。」

「千山殿門人眾多,斷不是什麼好惹貨色。王爺府內也有高手,許侍衛和西琳的武功就挺高的,你為什麼不派他們動手,卻要威脅千山殿的人呢?」

他抬手,在她腦門上不重不清的彈了一記:「笨蛋盞兒,這種誅滅九族的大罪,自然要讓外人來扛。正好他們督教在本王手裏,本王稍加利用有何不可?」

顧扶威比她高出整整一個腦袋,她挺直了身子也剛好只能及到他的下顎,就這麼往她腦門上輕輕一敲,頗像情人在打情罵俏。

離盞不由往旁邊挪了一步,只聽「嘭「的一聲,門被人從外推開,一襲艷紅的身影飛奔而進,在看見顧扶威的一瞬又穩穩噹噹的落在他面前:「還好王爺沒事,我方才在樓下聽見動靜,還以為……」

話還沒說完,她便瞥見地上的屍體,隨即凝了凝眉:「王爺怎麼把他殺了?不是說遲些日子,就放了他們督教回去嗎?」

顧扶威拂了袖子,兀自坐回榻上,又將方才的那盞茶端了起來輕描淡寫道:「他性子太急,片刻都得不得,本王隻好成全了他。」

「那他的同門師兄弟怎麼辦?現在外面風頭緊,同他一起進京中尋找督教的弟子一共七個,另外六個要是與他失去了聯繫,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一併殺了。」顧扶威提著杯蓋,乾脆利落地道。

「是。」西琳應下,便將屍體拖了出去,又吩咐方才領她進門的丫鬟雀枝進屋來打掃。

雀枝見著一地鮮血,工程浩大,連忙命了幾個下人端了水盆,小丫頭們三三兩兩的跪在地上一絲不苟的擦拭著血跡,直到地磚光潔如新才作罷。

離盞看向那毫無痕跡的牆角,就算現在牽隻狗進來,也斷然聞不出血腥味。

如此想著,心頭越發沉重。

在她以為平凡的角落,在她以為普通的時間,或許已有不計其數的鮮活生命隕落在他的手中。

他真如傳說中的那般輕賤人命,妨礙他的人通通不會有好下場。而從他平淡的表情來看,他甚至不覺得這是場殺戮,只是簡單的拔了些咯腳的釘子罷了。

可這些人其實什麼都沒做錯,卻因著她要找回父兄屍首的緣故,全都要命喪黃泉了。

她這一世是重生回來復仇的,斷不是什麼菩薩心腸,可到底此事終歸因她而起,千山殿又是名門正派,弟子們救世救民,本不該被她牽累……

她心裏生了負疚之心,張口正想說什麼,抬頭間卻對上一雙陰測測的眼睛。

她本能的尋著那道目光望去,雀枝矗在門口偷偷看她,在目光相觸的一瞬間,雀枝眼中模糊不清的冷意卻又飛速的消散殆盡,離盞晃了晃神,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盞兒。」顧扶威她喚道。

「嗯?」離盞側頭,走到榻前。

顧扶威昂了昂下顎指向桌上的三個箱子:「你準備如何處理這些屍首?」

離盞聞之,低頭細細一想,有些犯難。

若是偷偷帶回離家埋在小蘭院裏當然是最好,如此一來,她每日都可伴在父兄身邊。高興的時候跟他們說說話,想他們的時候,可以燒點紙錢。平日裏好菜好飯,也可隨時供上一些。

只是現在外面搜查得嚴,這箱子不大不小正好三個,又有稜有角的,萬一遇上巡防營的人,還真不好避過盤查。

再說了,離家與她為敵的人多了去了,平日裏必會盯她盯得很緊,生怕找不到她的錯處。即使能埋在小蘭院,或許反而處處製肘,無法能為父兄盡孝。

但不能埋在小蘭院,那就只能讓祁王過些時日送到偏僻的地方下葬。一來這是夏日,頭顱本就已經開始腐爛,再耽誤些時間,怕是放都放不得。

而且黎家現在扣著造反的罪名,根本無法立碑。荒郊野外又遠,想去探上一次,也不容易。

她蹙眉想了良久,忽而拍了個巴掌,生出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正要提出來,可對著顧扶威那張俊美無濤卻又如同面具的一張臉時,又有些顧慮。

她是不是不該提那麼多要求。顧扶威這麼冷漠的一個人,一定會嫌她麻煩……

她可不想做那咯腳的釘子。

「可是想埋在我祁王府?」

冷不丁的一句話,突然讓她汗毛豎起,他怎麼知道自己心裏的盤算?

倘若能埋在祁王府,根本就不用跟那些巡防營的人躲貓貓,就地挖坑埋下,神不知鬼不覺。再加上她每隔幾天就要上祁王府給那個植物人看病,有的是機會和時間給家裏人上香祈福。

離盞低著頭,不停轉著眼軲轆,顧扶威手裏的茶水中映著他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正用目光抵在她身上幽幽盤旋,壓得她不敢冒然抬起頭來。

她穩了穩情緒。不管他是怎麼猜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但他既然主動提了出來,可見這事是可以商談的。

離盞展顏,抬頭已是明媚無暇的笑臉:「王爺真是算無遺漏,我怎麼就沒想到把屍首埋在祁王府呢?這樣一來,就不會橫生枝節,為王爺倒是省卻不少麻煩。王爺也說了,這是株連九族的死罪,出不得紕漏。倘若能就地掩埋,當然最保險不過。」

顧扶威垂眸,食指一下一下的點扣在桌上,似是在認真考慮。

門口候著的雀枝緊緊蹙眉,猶豫了半刻忽然提步走上前來,福了福身子:「奴才鬥膽插句嘴,這箱子裏裝的可都是逆臣的頭顱,咱們祁王府乃風水寶地,怎能被亂臣賊子給玷汙了?王爺暫時沒有回西域的打算,可能還會常住一段時間,這方面,王爺還是該忌諱忌諱。」

「本王準你插話了嗎?這祁王府何時輪到你一個下人做主了?」

雀枝嚇得一抖,膝蓋一折,「噗通」一聲跪倒在顧扶威面前:「王爺恕罪,雀枝只是……」

「滾。」顧扶威極輕的吐出一個字。

雀枝抖著雙腿起身,片刻不敢多留的出了屋子,只是在跨過門檻的時候,又深深寄了離盞一眼,那眼裏分明含著女人才能看懂的怨恨。

離盞討厭雀枝得不得了,這丫頭明擺著就是在故意壞她的好事,而且她說得每一個字都正是自己心中的顧慮。

就這麼堂而皇之被她說了出來,也不知顧扶威有沒有動搖。

離盞朝著雀枝出門的方向,故意放大了聲道:「什麼玷汙不玷汙的,人死化作骨,骨腐化作塵,腳下踩的這方土地都是死物演化來的,照她這麼處處忌諱,哪裏忌諱得過來。您說是吧王爺?」

顧扶威輕笑,十分隨意地道了句:「黎家軍有沒有謀逆之心還是一說,有什麼可忌諱的。」

……

如同插在心裏的一根刺被人往外拔了一下,離盞楞了楞神,表情有些僵硬。

「黎家罪名已立,王爺何出此言……」

顧扶威按下杯蓋,將茶盞推回案幾。「只是覺得蹊蹺罷了。黎老將軍一生征戰,敗場寥寥,最善用兵之道。如果他真的有心勾結梁王造反,應該先讓梁國起兵,進犯邊境,皇上才好調派兵力前去援助。最近的屯兵之地,便在九湯。到時候,九湯的兵力被引至邊疆,畢定被兩軍合力殲滅。九湯乃要塞之地,此時無兵,他們一路北上,便易如反掌。本王就想不明白了,黎老將軍有太多的機會辦成這件事,為何會傻不愣登的單獨帶兵回京呢?」

第一次有人看破她黎家的冤情,離盞一時欣慰,望著顧扶威的眼中星華閃耀,似輕輕一眨,便能滴出水來似的。

顧扶威伸手在她腦門彈了一下。「癡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盯他盯得太過於癡傻,就跟小娘子崇拜的望著自家的心上人一樣,顧扶威肯定是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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