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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醫傾城,妖妃毒步天下》第九十二章 主僕密謀
離盞與淼淼回了小蘭院。那時時值正午,驕陽烈烈,青蟬爭鳴。

離盞踏在青石板上,被曬得有些恍惚,抬眼間,就瞧見一雙望眼欲穿的眼見圍牆鏤空的窗花下打望著她。繼而那雙眼睛一閃,又從拱門裏奔了出來。

「小姐……」

巧兒眼眶紅紅的直要哭了出來,想來攙她,又顧著起主僕有別,怯怯的縮回手。

離盞最是見不得人哭的,當即就想喝止她停住。可瞧著她那委屈樣,實在不忍說,想來她虧欠了這丫頭。

但凡是服侍黃花大閨女,主子定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鬟們天天都跟在主子身旁,有主子庇護。

自己卻時不時的就搞消失,這丫頭本就嫩生,自然是心慌的,再加上流言蜚語不斷,內院裏又大鬧一通,怕是把她嚇壞了。

「羞噢,這麼大的人了還興哭的。」

淼淼拿著蠕蟲似的指節在臉上劃拉兩下,轉著圈的瞧她。

巧兒頓時又羞又怯,忙低下頭去,「奴才擔心小姐。」

離盞退了一步,好好打量了她一眼,本就瘦小的身子,現在跟來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似的。

離盞從袖子裏抽了素白的帕子遞給她:「快擦擦吧,旁人看了,還以為我對下人不好。」

巧兒本是不敢接的,但聽了這話,便果斷接了過來,一面使勁兒擦著淚,一面擠出個笑來:「小姐最是和善了。奴才手上的瘡都是小姐治好的,換做別人家的小姐,非要把奴才攆出去不可。」

如此一說,離盞便更覺愧疚了。這麼些天,她光顧著自己以後的復仇大計,忙著在祁王府周旋應付,除了淼淼以外,她還真沒想起過自己的還有個小丫鬟。如何擔得起她對自己的信任。

「我走的這段日子,有沒有人欺負你?瞧你這一副沒吃飽的樣兒,那個姓錢的還剋扣著小蘭院的吃穿?」

巧兒搖頭:「自打祁王在內院殺了阿蓮以後,錢管家便把沒給足的月銀都補足了,說是先前算錯了,但想想也是借口。」

「補上來一共多少?」

「二十兩。按照庶女的規格,咱一個月是二十五兩的月銀。」

二十五兩,還是少。黎庶就是黎庶,想她上輩子住在黎府的時候,買盒胭脂都要五十兩。這二十五兩能養出什麼名門閨秀來?

不過好在她如今不缺生意,若想賺錢,只要把長音公子的病情擺平了就有的是時間。

「這些銀子,以後就由你來打理。」

「交給奴才?奴才可從來沒做過帳……」

「區區二十五兩銀子,要多會算帳?再說了,不會可以學。凡事都有個開頭,你不試試怎知自己不行?你記著,你是我離盞的貼身丫鬟,人家丫鬟能做的,你也可以。」

巧兒備受鼓舞,眼裏充滿了幹勁兒。「是,小姐!」

離盞朝小蘭院裏張望了一眼:「你吃過飯沒?天熱,我竟餓得有些快。」

「雲姨娘命人燒了十幾盤好菜端了過來。」

「雲姨娘現在在裏頭?」

「是。」

「我這剛一回府,消息就傳到東院去了,可見盯著我的眼睛不少。」

離盞一邊說著一邊朝裡走。

巧兒提及雲姨娘似有些擔憂。「奴才不會說話,同雲姨娘寒暄幾句,又給她沏了壺茶,她便讓我去做自己的事,不必管她。奴才瞧著她茶也沒喝幾口,就皺緊了眉頭,是不是嫌咱們的招待不好,或者奴才會不會得罪雲姨娘了?」

離盞笑著寬慰她道:「我小蘭院喝得起什麼茶,她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是她上趕著來巴結咱們,你就算真說錯了什麼話,她也不會與你計較的。」

「是了,小姐救了雲姨娘的命,雲姨娘自然是不會同奴才置氣的。」

離盞真覺得這丫頭天真的緊,雲姨娘那是這樣的好人。不想多費口舌來教她吧,又想著她是自己的人,往後她吃虧,自己也要跟著栽跟頭。

於是便沉著性子道:「巧兒,你且記著,看一個人,別光只看個大概,要面面俱到,算無遺漏。就拿雲姨娘來說,她平日裏潑辣得很,對你好時,你便覺得她那樣的嘴快,叫心直口快,性情爽朗。對惡人破口大罵,過幾日又笑臉相迎時,又可以說成是裝不住心事,罵過就忘了。可你要想,真正爽快,單純藏不住事兒的女子,會想方設法的給一個大自己十幾歲的老男人生孩子嗎?會日日濃妝艷抹的去爭寵,奪地位嗎?」

巧兒被她說得愣住。

「有些事情,有些場面話,你翻出來多想兩遍便明白有多麼可笑。就如同當今后宮中最受寵的貞妃,當年皇后在宴席上誇她打扮講究,實則是阿諛她太過獻媚,一年三百多天,哪怕是生病臥床不起也要梳妝得體。她當時回了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話,不僅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尷尬,竟還博得皇上另眼想看,覺得她在溺水三千中,是如此獨樹一幟,清新脫俗。」

巧兒好奇,「她回的什麼?」

離盞不屑的輕笑:「她說,女子打扮,是為了自己的心情。自己瞧著自己漂亮了,才會心情舒暢,心情舒暢才能將聖駕服侍周到。呵,這話聽著似乎很有道理,當時糊弄了一片后宮佳麗,紛紛以此話為女子之榮。可巧兒你仔細想,若這世上只剩下你一個人,來去都只能和野獸打個照面,那你還會神經兮兮的每天塗脂抹粉嗎?」

巧兒想了想,斷然搖頭。

「這便是了,人打扮,歸根結底就是打扮給別人看的,可這話說來難聽,女人自己不願意相信。就如這世上大大小小的真相,其實都讓人難以接受,可你若不接受它,眼裏就永遠蒙了層霧,糊裏糊塗的過著一輩子,說不定下一刻就落懸崖下頭,還不知自己是怎麼死的。」

就跟她上輩子一樣。

巧兒著實被離盞這番見解給驚著了,如此深奧的話,像是從一個庶女嘴裏說出來的嗎。

巧兒眼裏閃著崇拜的金光,一邊點頭,一邊問道:「巧兒一定牢記主子的話,以後斷不敢再把人想簡單了。只是主子,您怎麼知道貞妃娘娘說過那句話的?」

「我……」

那年宴席,是皇后的生日宴,她還是顧扶澤的王妃,又是黎家唯一的千金,自然在受邀之例。當是皇后就隔著兩個位置,貞妃說完那句話後,皇后瞧著皇上笑呵呵的鼓掌,真恨不得把案幾都掀翻了去。

「我在祁王府住的時候,聽祁王府的客人說的。」

巧兒吶吶點了點頭,顯然是當了真。

「盞兒!你可算是回來了!」兩人聽這一聲諂媚的酥叫,抬頭才發現已不知不覺的走到堂間了。

雲姨娘穿一身水紅的石榴裙從凳子上站起來,厚厚的脂粉蓋住了她蒼白的臉色,可走近一看,還是瞧得出她精氣神比不得以前,現在種種不過是強行裝出來的假象。

難產嘛,的確虧損精氣。

離盞樂得她來巴結,這本就是算計好的,於是瞬間也提起副歡喜的笑顏來,腳步加快了幾分。

「雲姨娘,你怎麼不在東院好好休養,到我這小蘭院裏來了。我這裏什麼像樣的東西都沒有,丫頭又不大會講話,憑白怠慢了姨娘。」

雲姨娘上來便緊緊逮住她一雙手,「盞兒說的哪裏話,你救了姨娘我,救了俊生,姨娘當是要好好謝謝你的。」

俊生?還是依著男名叫?是巴不得替她叫來一個弟弟嗎?

呵呵,看來那老頑固「生兒之心」不死啊!

雲姨娘揮了揮手,她身後的三四個丫鬟裡,便有兩人提來用紅繩紮好的禮盒。

「這是姨娘的一點心意,盞兒你千萬要收下。」

離盞假意的推脫一番,還是熱絡收下東西,讓巧兒放在廂房中。

離盞邀雲姨娘坐下,二人一邊吃茶,一邊聊天。

「俊生呢?俊生可還好?」

雲姨娘笑著喚身後的乳娘,乳娘便把孩子抱給離盞看。

本也就是隨意這麼一問,可那孩子抱到面前時,她瞧著那粉嘟嘟的臉兒,頭上灰濛濛的幾搓胎毛,直讓她想起自己被摔死的可愛女兒。

她手心裡冷汗一冒,指節都有些發痛,隻想抓著個什麼才能安穩。

「俊生這麼可愛,盞兒也想抱抱。」

乳娘托著頭,小心翼翼的過給她。

離盞沒有經驗,手法生得很,像托著個金蛋黃似的,摟哪兒都不對勁兒。

小孩扭動兩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雲姨娘心疼得緊,卻又不好說什麼,隻壓著嗓子急道:「要扶著她的腰。」

「噢」她趕緊摟住,另一手輕輕拍著小孩的後背,站起來快走幾步。

「不哭了不哭了,俊生不哭了。」

離盞自己都未察覺到嘴角流露出的笑意,甚至還擠眉弄眼的逗著小孩子。倘若顧越澤是個好人,倘若他會如他所諾,一如既往的待她。

那她此時懷裏拍著哄著的,就該是她自己的女兒。她會站在芙煜閣的涼亭裡,為她輕輕打扇,等她再大些,她還會繞著她跑圈子,糯糯的喚她「娘親」。

她會教她讀書寫字,為她梳妝打扮,待她長成大姑娘,再為她千裡挑一的尋個好兒郎。

然,這依稀是前世做過的夢,如今再來重溫,就如同在一場漫天大雪裏被桎梏著,前進不得,抽身不得。

她渾身冷得發寒,直想把那些個人面獸心的人撕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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