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和鼠臉漢子都是肉眼凡胎，根本看不見小鬼和朱顏，見我神經病一樣對著空氣大吼，嚇得這兩貨直往牆角裡縮。

朱顏扁了扁嘴，似乎有些委屈，這妮子乾脆轉過頭背對著我，不願跟我對視。

我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整天縮在朱顏的身後算個怎麼回事，正值二十多歲，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我執拗的去扳她的肩膀，逼著她和我對視。

「相信我好嗎？我這是為你好。」

朱顏可憐巴巴的看著我，近乎哀求的說道。

我不知道讓我親手去斬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小鬼能有多麼大的風險，也不知道這種行為怎麼就對我好了，我冷哼一聲，仍然緊緊的抓著朱顏的肩膀，死死的盯著她。

「哧~」

彷彿是開水澆到了雪地裡的聲音，我一愣，隨即低頭看去。

那被小鬼咬破的右手手背，還在緩緩的往外流著鮮血，絲絲鮮血順著我的手流下，滴在朱顏的肩膀上，竟然像硫酸一樣在朱顏細嫩的肩膀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靠！」

我大驚失色，急忙把手拿開，心裏翻江倒海。

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我從來還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陰風輕輕的從我耳邊吹過，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朱顏已經不見了。

這妮子突然擅自跑了出來，到底是想要阻止我看到什麼？還有我手上的鮮血，怎麼會傷到朱顏？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頭疼的厲害，我直接蹲在地上，雙手痛苦的撕扯起自己的頭髮來。

「大...大師？」

老三見我動作詭異，小心翼翼的對我喊道。

我抬起頭，瞅了他一眼。

老三被我瞅的直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我：「您沒事吧？」

「沒事，小雞身上的髒東西已經被我弄死了，等他狀況穩定了，再聯繫我，我有話要問他。」

我默默的站起來，一邊對鼠臉漢子說著，一邊向門外走。

老三連忙跟過來，拿手機給我照著路，鼠臉漢子表情激動的跪在地上，連連向我叩頭。

他的禮太大，我急忙加快了腳步，不敢受他的叩拜。

「大師，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了？」

老三十分擅長察言觀色，見我表情有些不對，一邊替我拉開門，一邊小聲問道。

「沒什麼。」

老三不是圈裏的人，和他解釋那麼多也沒用，我便直接敷衍了過去。

「那現在我們去哪？」

老三見我沒有和他說明的興緻，也不敢多說話，等坐上了車子，這才小心翼翼的問我。

小雞昏迷不醒，鼠臉漢子也不知道盜洞內的具體情況，我這一趟除了知道了盜洞位置，其他一無所獲。

「送我回去吧。」

我伸出兩個手指捏了捏脹疼的太陽穴，對老三說道。

圈子裏的事還是得問圈子裏的人，老三把我送回程熙家之後，我連忙撥通了董老的電話。

「董老，有個事情想跟您請教一下。」

我接通了電話也沒客套，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哈哈，尹老弟你說，只要我知道，通通都會告訴你。」

董老還是一副隨和的樣子，十分熱情的回我。

「是不是有人的鮮血可以燙傷厲鬼？」

我剛問出來這話，卻聽見電話那邊瞬間沉默了。

「董老？你還在嗎？」

我等了三秒鐘，見他還沒回話，疑惑的問道。

「尹老弟，你在程熙那嗎？」

董老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雖然有些懵逼，但還是嗯了一聲。

「你在那裏等我，我馬上過去。」

董老匆忙的說完便掛了電話，我隻得老老實實的在這等他。

「噓，咱們進去再說。」

董老來的很快，我剛拉開大門，董老就神秘兮兮的對我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拉著我便往屋裏走。

我哭笑不得的任他拉著，不知道這老大哥又發什麼神經。

「尹小子，你該知道道門裏的人挑選徒弟，大部分都是很講究吧。」

董老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上來就是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這他娘的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麽？

我心裏有些隱隱的不高興，但是仍點了點頭。

道門裏派系眾多，但是不論哪門哪派，收徒弟的時候都有一個共同的標準，那就是只要陽氣重的。

「六道之內，屬鬼邪之氣最為陰，而道門之內只收陽氣重的人，也是為了剋製那股陰氣。」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你爺爺尹半仙尹凌，就是陰命之人，也正是因為他對陰氣極為敏感和熟悉，養鬼這一脈才在他手裏發揚光大，在他之前，養小鬼只是個詛咒人的小術而已，根本上不了枱面的。」

我心下一驚，原來爺爺還有這般的資歷，怪不得現在的道士和尚那麼多，而養鬼人卻幾乎看不見，這一脈對陰氣的苛刻要求就幾乎擋住了絕大部分的人了。

「和陰命之人相對應的，就是陽命之人，別以為陽命之人一大堆，道上的那些自稱陽命的，都是不是純陽命。」

董老呵呵笑道。

「陽年陽月陽日，滿足這三個條件的人還是有一些的，但這叫偽陽命，只有再加上陽時陽刻這兩個極為苛刻的條件，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陽命。」

董老有些惋惜的看了我一眼。

「這種命格甚至比你爺爺那種陰命還要罕見，近代道門史上出的陽命之人，一共只有三個，各個厲害無比。我還以為你碰到別的陽命之人了，把我老頭子嚇了一跳，著急忙慌的就趕過來了。」

董老拍了拍胸口，繼續說道。

「陽命之人最厲害的就是那一股天生純陽氣，不論什麼道術，他們使出來的效果都是別人的幾倍十幾倍，別說是血液了，他們就算吐一口吐沫，也能給厲鬼燙傷，唉，可惜了你這好苗子，要不是被陰氣所沖，應該早就成了大能了。」

董老搖著頭，為我感嘆個不停。而我的內心卻激動無比。

陽命之人？

我他娘的被陰氣沖了，但是還依然有著陽命之人的本事？

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養鬼這一脈，我有著陰氣和能厲鬼共鳴，但是天生帶來的陽命，又能支持我把道術的效果發揮到極致。

我這陽命陰生，換個角度來看，也許就是陰陽雙命格！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會為天道所不容了，我這種命簡直就是強運，假以時日，陰陽兩界通吃都有可能，天道不讓我活到十八歲，也是為了這世間的平衡。

我捏緊了拳頭低下頭，不讓董老看清我的表情，我整個人都在因為興奮而發抖。

「沒事，看開點，尹老弟，你年紀還小，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假以時日，你不會比你爺爺差的。」

董老見我渾身顫抖，以為我心裏難過，急忙出聲安慰道。

「嗯。」

我極力壓抑著極度興奮的心情，抬起頭應了一聲。

「對了董老，如果厲鬼吞了陽命之人的血，會怎麼樣？」

我忽然想起來朱顏那反常的舉動，連忙問道。

「陽氣這玩意對鬼來說就像是人蔘，鬼雖然喜歡，但是一下子來狠了，要麼受不住爆體而亡，要麼直接催生出一個鬼王，當然概率十分之小，這種事情近現代都沒發生過，只有傳說中有過。哈哈，據說鍾馗就吞過純陽命之人。」

董老笑道。

陽命之人本來就極為稀少，董老隻當是在講一些逸聞趣事，可我的內心就一直沒平靜下來過。

那小鬼吞了我血，產生的異變原來是這個原因，雖然概率不大，但是如果那小鬼真的進化了，整個淮城估計都得化成鬼域。

我後脊樑一陣發涼，心裏湧起一絲愧疚之情。

正如朱顏說的，自從我和她簽訂了契約之後，她一直在默默付出，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很多事情我也沒有注意到。

內疚，後悔的情緒充斥在我的心中，我得找個機會和朱顏好好道個歉。

「對了，程家老爺子已經下了葬，他屋子裏的東西都按照你的要求沒有移動，要不要我陪你再過去看看？」

董老從沙發上支起身子，問道。

小雞還沒醒，盜洞那邊的線索暫時沒法繼續跟進了，我尋思著閑著也沒事幹，便點了點頭。

我總感覺那梳妝台放在老爺子的房裏，有種說不出的詭異，那鏡子裏的人臉，更加讓我難以釋懷。

「那走吧。」

董老說著，便起身往外走。

我看著這老頭風風火火的樣子，心裏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動。

從我帶著小蝶出了東旺莊之後，許多事情都是他忙前忙後幫我打理的，我的許多事情他也幫我惦記著。這份恩情，我一隻默默記在心裏。

「那梳妝台的來歷我也幫你問了，可程老太醒了之後跟丟了魂似的，怎問都不肯說。」

董老開著車，順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那個梳妝台以如此顯眼的方式放在程老爺子的屋子裏，程家人對那個東西越閉口不提，越說明裏面有問題。

程家人似乎都去忙著程老爺子的喪事去了，老宅只有下人們在忙著，董老是這裏的老熟人，毫不費力的就把我帶了進去。

「謔，這股子死氣。」

董老陪我一起進了程老爺子的房間，一進門就聞到了那股腐臭的氣息。

我忙著研究那梳妝台，沒有搭他的話。

「尹小子，你養的那女鬼在唱歌？」

我正盯著那鏡子發獃呢，董老沒來由的說了一句。

我一愣，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側耳聽了起來。

「彎彎月牙，牽妹心，十八哥哥，芳心許，終若情郎忘了我，白骨做梳，血為鏡，梳洗紅妝，待君娶！」

那陰森森的歌聲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程老爺子的房門啪嗒一聲關上，我和董老都被嚇了一跳，董老連忙跑去拉門，可哪能拉的動。

那歌聲越大，越來越清晰，我耳邊全是那句「白骨做梳，血為鏡，梳洗紅妝，待君娶」。

操了！

我低聲罵道，奔到董老身邊和他一起拉著門。

「哥哥！」

身後冷不丁的有人喊道，那聲音熟悉無比，我下意識的回頭，竟然看見小蝶俏生生的站在我身後！

她一身紅色嫁衣，頭頂戴著花冠，一副新娘子的模樣，大大的眼睛裏秋波流轉，笑盈盈的看著我。

「操了！尹小子，別過去。」

董老在我耳邊大吼一聲，可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小蝶，你別怕，哥來救你了。」

我嘴裏嘀咕著，直愣愣的朝著她走去。

小蝶淺笑盈盈，小步往後退著，直到整個身子沒入鏡中，我魔怔怔的看著她，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伸手向著那梳妝台的鏡子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