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焰一大早就被常雪嫣帶到了角鬥場。

她昨日受到的傷還沒好，還在藥物的作用下緩慢地恢復中，密牢雖然以玩弄他們為樂，但也不至於毫無人性，讓傷員上場，所以今天她本來想好好休息的，但是卻被常雪嫣強硬地帶出來。

君無焰問常雪嫣：「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她相信常雪嫣不會對她不利，但是也要問清楚常雪嫣要做什麼。

常雪嫣看向她：「你在昨天的打架中，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

君無焰首先留意到她說的是「打架」，也對，在控魂師眼裏，這根本不是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戰鬥」，而是一群流氓地痞的「打架」。

然後她才留意到常雪嫣的問題：「不對？」

她仔細想了想，把昨天的那種感覺仔細描述了出來：「他雖然在攻擊我的左肩，但是我卻感覺到有人在踢我肚子。」

常雪嫣笑了笑：「是不是這樣？」然後一拳揮出，君無焰本能地想躲開，但是右肩卻同樣感受到了打擊感。

明明常雪嫣出的是右手，攻擊的是她的左肩。

但是常雪嫣也極有分寸，只是沾了沾她的肩膀便馬上收了回去，並沒有給她造成傷害。

君無焰大惑：「這是怎麼回事？」

常雪嫣輕笑一聲，似乎很滿意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疑惑：「這就是你這幾天要學的東西了，我們稱呼這為拳意，角鬥場的所有人都會，如果你不學，在這個角鬥場將舉步維艱。」

君無焰想起什麼：「可是我第一場碰到的那個人，他沒有拳意。」

常雪嫣擺擺手，冷笑一聲道：「所以他一場沒有贏過。」

她提起這個人的時候，情緒不對，似乎帶著憎惡和厭棄，君無焰識趣地沒再多言。

「總之，你先好好看看別人，說不定能領悟到拳意，」常雪嫣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

但是當常雪嫣轉過身走了幾步後，面色沉了下來。

有兩個男人堵住了她的路，路本來就那麼寬，兩個男人就把路堵的嚴嚴死死。

她沉聲說道：「好狗不擋道，讓開！」

這動靜不禁讓君無焰側目，發現其中一個人是前兩天跟她交手的野狐，另一個不認識，但明顯不是什麼善茬，而且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君無焰靜靜看著，沒有上前。

畢竟君無焰幫不上什麼忙，而且她也想看看，常雪嫣的本事。

帶著野狐的那個男人是個光頭，即使是在密牢裏昏暗的燈光下，也可以感覺到油光錚亮，他的目光掃了君無焰一眼，對常雪嫣道：「常妹子，又在帶新人？」

常雪嫣顯然沒有跟他多交談的意願，連眼神都欠奉，在君無焰面前親和的氣質猛然一變，變的極具有攻擊性，彷彿下一刻就要一腳蹬出。

不……她好像真的一腳蹬出了，光頭男和野狐捂著腹部踉踉蹌蹌退了幾步，不住咳嗽，就好像真的被踢中了似的。

光頭男彎著腰咳嗽了幾聲，抬起頭露出一個獰笑：「常妹子，何必那麼辛苦帶新人呢？反正都是帶不久的，最後還不是給我們做嫁衣？」

野狐的臉色僵了僵，不自在地垂下了視線，似乎不敢與常雪嫣對視。

顯然光頭男所說的事情與他脫不開關係。

常雪嫣看也沒看野狐，強硬地回擊道：「我想照顧誰是我的事，別想我跟你們一樣，學著狗的模樣趴在地上搖尾乞憐。」

光頭眯了眯眼睛：「你也就現在狂了，我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常雪嫣冷笑一聲：「我吃什麼酒還不用你來操心，你有那個閑心不如多想想怎麼在我手下多撐過兩招。」

這顯然是戳到了光頭的痛處，他陰冷地瞥了君無焰一眼，君無焰冷漠地回視，光頭嗤笑後道：「那我們走著瞧。」

人走後，君無焰不解地皺了皺眉：「他就是來放狠話的嗎？」

常雪嫣搖頭：「不，他是來威脅人的。」

被威脅後常雪嫣也露出了一點擔憂，她交代君無焰留在原地好好觀摩別人戰鬥後就急匆匆離開。

君無焰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常雪嫣的吩咐站在原地，等待角鬥的開場。

不多時，獄卒帶了兩個犯人上場，開始角鬥。

與一般的打架並沒有什麼不同，君無焰眯起了眼眸，也許是因為她沒有拳意的原因，她所看到的就是兩個男人扭打在一塊，打的難分難解，不分上下。

直到她看見其中一個男人臉上突然出現了一道拳印，她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

她明明沒有看到，有拳頭落在他的臉上，但是他臉上就是這麼詭異地出現了拳頭的印子。

「他要輸了。」

君無焰轉過頭，這才發現洛山蒙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出現了在她身邊，他指了指那個臉上有拳印的男人，語氣平靜地道。

「你怎麼知道？」君無焰不信，「只是擊中了一下而已，離輸還遠著吧。」

雖然君無焰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擊中這一拳，但是僅僅因為他受了一拳就斷定他要輸了，也未免太武斷了。

但是洛山蒙的語氣卻很肯定：「他少看了一步，那這場角鬥他就一直處於落後一步的境地。」

君無焰茫然，洛山蒙所說的話每一個字她都明白，可是組合起來她卻完全聽不懂。

「你在說什麼？」君無焰追問著。

洛山蒙卻搖了搖頭：「這東西我沒辦法給你講明白，你只能自己領會？」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君無焰知道再問洛山蒙也不會有答案，所以她把視線移回角鬥場，努力想尋找出答案。

正如洛山蒙所說的那樣，臉上有拳印的那個男人，被揍得面目全非，裁判宣佈了另一個人的勝利，輸掉的這個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場，很快就被其他人接走，看起來他們是一個團體。

洛山蒙看了眉頭緊皺的君無焰一眼：「看出什麼沒有？」

君無焰搖頭：「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洛山蒙並不意外地點了點頭：「才看一場，當然看不出來什麼，多看幾場吧。」

君無焰並不覺得多看幾場能解決什麼問題，雖然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但很多事情沒有親身體會也必然無法了解的。

她轉向洛山蒙：「可否指點我一下？」

洛山蒙嘆氣：「不行，密牢禁止私鬥，有什麼都拿到角鬥場解決。」

「可是我剛剛明明看到常雪嫣和別人動手了？」君無焰不信。

洛山蒙淡淡地看她一眼：「是嗎？」

君無焰仔細回憶了一下，猛然發現，常雪嫣沒有動手，是那個光頭突然捂著肚子踉蹌退開，所以「動手」這個詞用不到常雪嫣身上。

君無焰頭疼：「那我想感受拳意該怎麼辦？」

洛山蒙抬了抬下巴，示意君無焰往前看。

前方有什麼，前方就是角鬥場，洛山蒙的意思就是她想感受拳意，就只能在角鬥場上了。

她還是抓緊時間多看幾場吧。

但今天的比賽結束，君無焰也沒有看出來什麼，她只能跟著洛山蒙回去了。

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她能感受到形形色色的視線，嘲諷的，鄙夷的，不屑的……總歸沒有什麼善意的目光，但是君無焰神色如常，對於這些目光絲毫不在意，鎮定自若地跟在洛山蒙身後。

洛山蒙當然不會沒有留意到這些目光，但他一點幫君無焰的意思也沒有，畢竟他照顧君無焰也只是避免她遭受身體上傷害，至於其他的，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但是他也沒有想到，君無焰心理素質比他想像中的要好得多，一路走回來，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過，眼神乾淨澄澈，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不帶任何善意的目光。

這聽起來很容易，但君無焰今年才多大，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有些事再活幾十年也未必能像君無焰一般淡然，她能有這麼一份心性足夠洛山蒙對她高看幾眼。

「心理素質不差。」洛山蒙誇到。

君無焰笑了笑，不是很在乎。

這種程度，比她當年還是「廢物」的時候差的太遠。

成年人多少都懂得遮掩一點他們的惡意，但是小孩子的惡意卻是更加純粹直接的，她小時候受過的欺負和排擠不計其數，比如拿石頭砸她，故意騙她掉進泥溝，這類事情多了去，所以僅僅只是眼神的注視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洛山蒙也只是隨口誇誇，然後就帶著她進了房間，把其他人的視線都關在門外。

「回來了？」常雪嫣抬頭招呼了一聲，「過來吃飯吧。」

君無焰看了看菜色，從外觀上來看不算好，但也差不到哪裏去，應該是常雪嫣用她的錢換來的。

這份人情，君無焰受不起。

看君無焰站著沒動，常雪嫣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麼：「你現在是傷員，飲食注意一些是應該的，就當你欠我的，以後再還就是。」

君無焰不想承這個情，但是她知道她必須受著，她需要有足夠的精力參悟拳意和準備下一場角鬥，所以她慢慢地走過來：「謝謝。」

常雪嫣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看向洛山蒙：「今天沒出事吧？」

洛山蒙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