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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行諸天》第二百一十五章 陸恆出關
?等慧空二僧走後,圓測重新回到了神秀的禪院之內,就見神秀背對著門,落寞地站在一株梧桐樹下。

圓測並未開口,只是默默等待。

良久,神秀不無蕭瑟做偈道:「一切佛法,自心本有,將心外求,舍父逃走。」

好偈!

圓測忍不住在心裏為神秀喝了聲彩!

不愧是禪宗號稱懸解圓照第一的妙僧神秀,僅憑此偈,就足以證明其佛法之高深,絕不在其師弘忍之下。

此偈的典故出自《法華經》,說有一位富翁出遠門,把獨子留在家鄉,後來家產旁落,孩子變成乞丐。父親在另一個城市又經營了很大的產業,兒子流落到該地,不明究裡,登門乞討。父親很驚喜,準備收留他,日後再相認。但兒子認不出父親,也不知他存的是什麼心,疑懼之下,連夜逃走。

神秀這一偈若是不知其做偈時的環境和心境,那它的含義就十分高大上,可以理解為眾生皆有成佛的可能,都是佛的獨生子。佛要接近眾生,希望他成為佛的繼承者,眾生卻不相信自己能成佛,也不相信自己跟佛有什麼關係。

但要是結合神秀的現狀,這首偈的諷刺意味就十分明顯了。

這就是說慧能使用這樣的手段,是一種自我菲薄,自我糟蹋,無論他人如何扶助,他也永遠無法立足。

到時候因為慧能本身的不自信,哪怕他神秀心胸寬廣願意饒過他,慧能恐怕也會滿心疑懼,「舍父逃走」。

舍父逃走,就是撇了你爸爸就跑,神秀頗具幽默感嘛……

圓測有些莞爾,卻又感覺自己笑出來似乎不太禮貌,於是勸解道:「神秀師兄,諸行無常,寂滅為樂,外魔不除,何以禪定?」

意思是這世上所有事都變化無常,只有自身的修行恆久不變。但要是有外魔的存在,又怎麼能靜心修行呢?

神秀苦笑,回過身來,道:「倒是讓師弟見笑了。只是我禪宗法統,絕不容一介刳夫覬覦。」

說到此處,神秀面色堅定起來:「也罷,李榮此人,誅我同門,此事必不能和其善了。哪怕他尊為國師,卻也不能不給我東山寺一個交代!地獄不空,誓不……」

說到這裏,神秀突然住口不語,他突然想到這句圓測剛剛對他說過,繼而又想到圓測剛才勸他的那句「諸行無常」,自己之前也對圓測說過。

兩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竟不約而同長吟佛號:「阿彌陀佛……」

再說慧空二位僧人,出了嵩山後,直奔洛陽而去。進城之後,二人尋一僻靜處改頭換面,黑布蒙頭,悄然往國師府潛去。

此時天色已晚,國師府內,陸恆依舊沒有出關。

門外的王靈妃三人自是焦急萬分,卻又不敢破門而入,驚擾陸恆。

沙陀忠絕望嘆道:「老狄和尉遲大人身陷囹圄,國師又閉關不出,難道大唐的安危,就壓在我們三個人身上了嗎?」

水月諷刺道:「真以為自己是英雄了?你現在只是跑腿報信的郵差,但就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到。」

沙陀忠惱羞成怒,瞪著她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諷刺我?我怎麼說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水月「切」了一聲,轉頭對王靈妃道:「要不我們直接去找皇帝,告訴他有人想要暗害他,就連皇后也被施法蒙蔽。」

「切!」沙陀忠總算抓到機會,嘲諷道:「你以為皇宮大內是你家後院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水月不屑瞥了他一眼道:「對於有本事的人,就算是皇宮也能進出自如;對於沒本事的人,就連報信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

「你!」沙陀忠怒了,「好,我這就叫國師出關!國師!國師!你快出來啊!你再不出來,我大唐就完嗚……」

沙陀忠一喊,水月頓時面色大變,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低聲喝道:「你瘋了!惹怒了國師,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沙陀忠哼了一聲道:「讓你瞧不起我!」

「好好好,你厲害,你偉大,行了吧?」水月無奈道。

若說三人之中誰對陸恆最為敬畏,不是得陸恆授藝的王靈妃,也不是親眼目睹陸恆屠巨鰲的沙陀忠,恰恰就是水月!

水月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那日國師回朝,皇后召集他們一群方士上朝獻藝。

幻天真人正向皇帝演示呼風喚雨之術,卻被國師打斷,幻天怒喝,卻被國師反手一掌,打得他們一眾人等各個吐血倒地!

那一掌之威,水月至今想起都心生恐懼。

那是讓人心生絕望的一掌,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彷彿天下雖大,但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最終都會在這一掌下粉身碎骨!

也正是那一掌,才讓水月在和沙陀忠這位同族之人接觸時,順水推舟接受了他的招攬,「棄暗投明」,投奔了官府。

國師那一掌告訴她,螻蟻就是螻蟻,就算再多陰謀詭計,翻掌就能把你拍死。

只要國師還在,跟著幻天,最終也逃不過和其共同覆滅的結局。

王靈妃滿心焦慮地看著隆隆雷聲不斷的房間,對於沙陀忠和水月二人的互動,她沒有任何錶示。

師叔房裏雷聲隆隆,就算這二人鬧的動靜再大,也不如那炸雷的噪音大。

她之所以焦慮,倒也不是因為旁的,單純是由於狄仁傑的一句話。

在獄中,狄仁傑告知她要向師叔轉達的話,她問:「會影響到師叔嗎?」

狄仁傑面色嚴肅告訴他:「若任由事發,國師也難逃被下獄的厄運。」

這怎麼可以?

雖然她又重新拾起了對師叔的好感,但她也從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職責——敦促師叔完成承諾,還青羊宮以希望。

師叔能不能賠給青羊宮一個新的傳承秘境,就看他這個國師做的穩不穩了。要是師叔也被打入大牢,青羊宮不完了嗎?

怎麼辦?

要不要叫師叔出來?

王靈妃十分糾結。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突然突兀出現在三人面前,王靈妃先是面色劇變,急忙戒備,但看清來人後,她立刻鬆了口氣,忙上前一禮道:「見過李師叔。」

沙陀忠也忙前來道:「大理寺丞沙陀忠,參見太史令。」

水月也跟著抱拳一禮。

來人正是李淳風。

其實他這段時日來,一直都在國師府,為陸恆閉關護法,只是尋常並不顯行蹤而已。

李淳風看了眼閉關之所,對三人微微頷首,道:「師弟出關在即,爾等不必過於著急。」

就像是印證李淳風的話,他話音剛落,就聽房間內的雷聲戛然而止!

三人一愣,繼而大喜,就要往房內衝去。

李淳風袖子一拂,三人隻覺一股巨力襲來,忙止住腳步。

水月和沙陀忠心中一凜,這才知道這位其貌不揚的半小老頭,居然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怪不得能成為國師的師兄。

「他還需鞏固一番,爾等在此等候即可。」李淳風解釋了一句,繼而朝牆角處道:「二位不請自來,有何指教?」

鏘鏘!

話音剛落,王靈妃和水月就各自抽刀,警惕望向那邊。

沙陀忠手忙腳亂,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拿在手裏。

牆角的暗處稍微沉寂片刻後,兩個黑衣人的身影緩緩顯出。

此二人肥胖矮小,都以黑布包頭,只露出兩個眼睛來。

其中一個道:「我們沒有惡意,是來和國師做一筆交易的。」

水月冷笑道:「藏頭露尾,不懷好意,做的什麼交易?有本事報上名來!」

之前說話之人嘿嘿一笑,肆意打量水月一番,道:「小娘皮好野的性子,看來是欠男人收拾啊。」

水月眼中殺意迸現,身形飛掠而去,拔劍就刺。

誰知這一劍刺過來,這人竟連躲都不躲,水月的劍刺到他身前時,這人面前的空間突然如水波一般盪起一圈漣漪。

水月面色大變,但此時收勢不及,竟一頭鑽了過去。

刷!

再出現時,水月才發現自己竟回到了原地!

水月頓時滿臉駭然,吃驚地望著這人,眼中全是忌憚。

「原來是……」這人一出手,李淳風立刻認出此二人來歷,若有所思道:「二位是受黃梅那位託付而來,還是城東外那位?」

黃梅有東山寺,城東外一百裡,便是嵩山。

剛才說話的這人,正是慧空和尚。

二僧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疑,慧空答道:「太史令公好眼力,只是我們二人來此,只是有私事尋國師,與任何人都無關。」

李淳風眼中閃過一絲鄙夷,搖了搖頭道:「既如此,二位且候著吧。」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道偉岸身影自門裏一步邁出。

正是陸恆!

接連閉關數日,但此刻的陸恆臉上不但半分倦色都無,相反,反而精神十分飽滿,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他渾身散發出淡淡的威壓,顧盼之間,威嚴盡顯,讓人望之便不禁生畏。「

在見到二位黑衣人後,陸恆微微皺眉:「和尚?你們兩位,藏頭露面跑我這裏做什麼?」

慧空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卻強忍道:「國師,我二人來此,是有一樁天大的好處給你。」

陸恆笑了笑,隨口問道:「有多大?」

慧空一愣,道:「可以讓你在辯經大會上經義之辯有勝無敗,這好處大不大?」

「我本就不敗,這算什麼好處?」陸恆淡淡道,「大和尚,我最討厭別人說話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你要是再敢跟我打馬虎眼,就再也不用說話了!」

說完,陸恆頓了頓又對李淳風道:「當然師兄,我沒說你。」

李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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