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黑山老妖的警告，至尊寶只是淡淡一笑，從其身側繞了過去。

師徒二人進了內堂，不一會兒，裏面傳出誦經之聲。

外面的一眾妖怪頓時如沐聖光，各個露出如癡如醉的神色，不由自主盤膝坐下，雙手合十。

內堂之中，陳玄奘端坐榻上吟誦佛經，寶相莊嚴。而至尊寶則閉著眼睛，表情一片祥和，彷彿放下了一切。

看起來，似乎是陳玄奘在渡化至尊寶，然而事實上兩人卻在神識之中商議著接下來要面對的局面。

「其實還是有些冒險……」陳玄奘搖頭，「你和青霞終究未渡過情劫，我怕就算你死，那位也不肯輕易把猴子的力量還給你。」

至尊寶看了他一眼，道：「你別忘了段小小還吊著一口氣藏在七寶玲瓏塔之中，這都是債，要還的。」

「還債總比一番籌謀化作烏有強。」陳玄奘淡淡道，「月老的話不能全信，本尊雖忌憚所謂情劫，但終歸是已入甕中，你不同，你和青霞接觸還短。」

至尊寶自嘲一笑：「我等三人一體，同時辜負三位女子？哪怕情劫的威力只有月老描述的三分之一，屆時一旦被引動，怕也是滅頂之災。」

陳玄奘皺眉，思索著利弊。

「其實不必擔憂。」至尊寶道，「雖不能肯定，但那位十有八九不會讓我再入輪迴走一遭。」

「但凡她有一絲懷疑，以她智慧恐怕會很快分許出很多，到時候你我和本尊都難逃她清算。」陳玄奘道，「就算太上老君能保住本尊一百年，但你我必然不能倖免。死則死矣，只是本尊千年謀劃功虧一簣……」

至尊寶搖頭，冷靜道：「沒那麼嚴重，其實如今你我發展早已偏離她的設計，但她仍在觀望，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她不信我們能逃出她掌心，對她來說，我們只是螻蟻。」

「我若是提前身死，她有疑慮是必然的，不過她更大的可能是親自來渡我！」

陳玄奘聞言眼神一閃，變得凝重起來：「那她一定會仔細檢查你每一寸記憶，不行，太冒險了！」

「她什麼也看不出來！」至尊寶自通道，「就像你，你現在就是陳玄奘，如假包換，她看出來了嗎？」

「也許她早覺得不妥，只是引而不發……」陳玄奘還是搖頭，「如果她再從你身上窺見異常，我們就完了。此事必須小心，我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至尊寶沉默片刻，道：「情劫詭異，能不沾染是最好的，如今有這樣的機會，一旦成功，將來本尊面對那位，會少很多危險。」

「考慮得太遠！」陳玄奘道，「能活下去才有將來，否則一切都是虛妄。」

兩個分身雖都意識相同，但其實也是相對獨立思考的個體。他們各持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隻好將此事交給本尊去決定。

本尊那邊很快做出決定。

陳玄奘深深看了眼至尊寶，道：「一切小心。」

至尊寶鄭重點頭。

啪！

下一刻，這方幻境破碎，兩人的神識各自回到各自體內。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陳玄奘垂眉斂目，面帶慈悲，輕誦佛經。

而至尊寶的表情更加祥和，身體隱隱有寶光透出，顯然在陳玄奘的誦經聲中，加快了和孫悟空神魂的融合。

約莫半個時辰後，陳玄奘神色突然一動，心道：「終於來了！」

不過他一點不露聲色，繼續誦經。

至尊寶突然站了起來，長舒一口氣，使勁晃了晃腦袋。

陳玄奘笑問：「悟空，你記得你是誰了嗎？」

至尊寶訕訕一笑：「這個……大師啊，其實我找你來主要是解夢的，你看，我聽你念了這麼長時間的經，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我連我小時候尿床都記起來了，但就是不記得我是什麼孫悟空，大概是我真的搞錯了。」

「悟空，你聽過噹噹當嗎？」陳玄奘問道。

至尊寶瞪大了眼睛，半響才一揮袖，道：「我不管你什麼噹噹當，事實上我聽你念這麼長時間經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告辭！」

說罷，轉身就走。

「悟空……」

「閉嘴！」至尊寶已經拉開了房門。

「嗯？」門外，黑山老妖面色不善盯著他。

至尊寶擠出一個無害的笑容：「麻煩讓一下，家裏還燉著湯呢……」

黑山老妖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師父沒發話，你哪兒也去不了！」

「放下他吧！」陳玄奘突然嘆氣道，「由他去吧。」

黑山老妖一愣：「師父……」

陳玄奘沖他搖搖頭，隨即對至尊寶道：「悟空，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找我的。」

剛剛被黑山老妖扔在地上的至尊寶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強裝鎮定地乾笑兩聲：「是啊是啊，我會來找你的，我可不可以先走？」

陳玄奘似是很失望地嘆了口氣：「南無阿彌陀佛……」

至尊寶一副很受不了的樣子一個機靈，轉身就走。

「師父……」黑山老妖有些猶豫，覺得不該放至尊寶離開。

「送他出去吧。」陳玄奘道。

「……是！」黑山老妖不情願地道。

他很快追上一路幾乎逃也是往外飛奔的至尊寶，一把提起他，似笑非笑道：「跑這麼快，心虛啊？」

「我心虛什麼！」至尊寶強自鎮定，「喂，你師父都說放我走了，你不會不聽他的話吧？怎麼說你也是佛門中人了，出家人要尊師重道啊。」

「我看你真的很心虛啊！」黑山老妖呲牙一笑，略顯猙獰，「說，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是不是牛魔王派你來的？你為什麼知道我師父在這兒？」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至尊寶擠出一個笑容，「不如你先放我下來再說？」

「哼！」黑山老妖再度一把將其丟在地上，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師父要是沒說錯，眼前這螻蟻可是齊天大聖轉世之身啊……

能這麼蹂躪當年令群妖臣服的齊天大聖，黑山老妖心中莫名爽快。

「諒你也不敢耍什麼花樣！」黑山老妖冷哼道，「說，你到底是怎麼知道師父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