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那個簡陋的洞中，至尊寶跪坐在一座石台前。石台上放著一根金箍棒，一個金箍。

「你——明白自己的使命了嗎？」

觀音的聲音彷彿傳自九天之上，又彷彿在耳邊呢喃，至尊寶很清楚，說話的只是觀音留在自己識海中的神念，而此時洞中金光滿溢，是至尊寶在和孫悟空完成最後的融合，也是觀音對他徹底的渡化。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到了最關節的關頭，至尊寶收起了因為觀音對青霞強行安排的結局而產生的一切負面情緒，他也徹底屏蔽了和本尊的一切聯繫，甚至在本尊的遠程幫助下，泯滅了一切對觀音的敵意。

行百裡者半九十，至尊寶絕不允許在即將接收孫悟空力量的時刻出現一絲紕漏。

渡化並非徹底更改記憶，而是改變本性，強行植入對佛祖的崇拜及敬畏，以及虔誠的信仰。

對此，至尊寶恍若未覺，完全放開心神，沒有半點抵禦。

如果沒有意外，一旦渡化完成，至尊寶從此就會成為一心向佛，保護陳玄奘西去的孫行者，過往一切，再和他無關。

他的三魂七魄都會徹底染上佛性，哪怕此世終結，再墮輪迴，佛性亦不能磨滅。

這就是渡化的威力。

所以其實觀音對至尊寶很放心，放心到她根本沒有親自前來查探，這倒是至尊寶之前一系列的擔憂做了無用功。

啪！

至尊寶打了個響指，肅然道：「完全明白！人世間的仇恨、殺戮、醜惡實在太多太多，只有去取回西經，才能化解這一切。」

觀音道：「那麼，塵世間的事你不再留戀了嗎？」

此話剛落，至尊寶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青霞臨死前的那一幕，仿若就在眼前。

他沉默，半響才道：「沒關係了，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觀音道：「我要再提醒你一次，金箍戴上之後你再也不是個凡人，人世間的情慾不能再沾半點。如果動心這個金箍就會在你頭上越收越緊，苦不堪言！」

至尊寶再度打了個響指：「聽到！」

觀音又道：「在戴上這個金箍之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要說「曾經」那段了嗎……

至尊寶雙手拿起金剛圈，停在半空，想了片刻，緩緩開口：「曾經……算了！」

他戴上了金箍，狂風驟起，山洞驟然破碎開來！

黑風嶺。

「噗噗！」

伴隨著兩聲慘叫，豬八戒和沙悟凈被打得倒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兩人渾身鮮血，已然身受重傷。

「哈哈，跟我鬥？自不量力！」牛魔王獰笑著，一叉向動彈不得的豬八戒當頭砸下。

豬八戒嚇得亡魂大冒，驚恐大叫：「住手！」

錚錚！

叉尖穩穩停在豬八戒額頭前一寸處，發出金屬錚鳴聲。

「怎麼？你有話說啊？」牛魔王獰笑。

豬八戒使勁咽了口唾沫：「牛哥，你忘了嗎？我還請你吃過飯呢！」

「對哦，」牛魔王彷彿恍然大悟，「說起來，我們也算熟人了。」

「是啊是啊！」豬八戒忙不迭點頭，「老熟老熟了！」

牛魔王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一番他，嘿嘿一笑道：「那就再熟一點！小的們，把這頭豬和這條魚，給我洗乾淨了，開膛破肚，烤熟了吃！」

「是，大王！」小妖們齊聲大喝，豬八戒和沙悟凈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絕望。

牛魔王得意大笑著，來到陳玄奘的面前：「死禿驢，你倒是跑啊！你怎麼不跑了？你躲了我三年！真以為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嗯？」

說到最後，牛魔王已咬牙切齒：「就是你這隻臭蟲一般的螻蟻，竟蠱禍我數百大妖信了那勞什子佛祖，害得我妖族分崩離析，實力大減！今日我老牛不把你抽筋扒皮，難解我心頭之恨！」

陳玄奘雖臨絕境，但臉上笑容分毫不減，他仰頭看著牛魔王，溫和笑道：「若吃了貧僧當真能讓大王心中戾氣消散，仇恨不再，這具臭皮囊便是任由你處置，又有何妨？」

「哼！」牛魔王一愣，隨即不屑，「假惺惺的，最討厭你們這些和尚，噁心得要死！」

「大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陳玄奘笑容稍微收斂，一臉認真的道。

「我不對？」牛魔王又怔了怔。

「大大的不對啊。」陳玄奘嘆了口氣，「敢問大王，你抓貧僧來，是要殺我，還是要吃我？」

「廢話！」

「那就是要吃我咯？」陳玄奘道，「大王，貧僧對於你來說，就是一餐美味，就像是一盤肉，一枚水果，而你想吃我，就證明貧僧還是很符合大王的胃口的，大王怎麼能又討厭我，又要想吃我呢？這分明是前後矛盾的……」

牛魔王聽著聽著，已雙眼無神，渾身妖氣開始迅速消散，然他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對於不斷消耗的實力恍若未覺，甚至連身體都開始搖晃。

「既然你想吃我，那就不能討厭我；你要是討厭我，就不能吃我，因為你討厭我怎麼會有胃口吃我呢？除非你是喜歡我的，對了你喜歡我嗎？」

噹啷！

牛魔王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叉子跌落在地，四肢酸軟無力。

「哎呀說著說著，你怎麼把叉子扔掉了？亂扔東西是不好的，破壞環境，還容易砸到人，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

「噗！」

牛魔王一口汙血噴了出來，陡然驚醒，他此刻方回過神來，想到之前發生的一切，簡直毛骨悚然，下意識倒退十餘步，滿臉不可思議地指著陳玄奘：「你……」

陳玄奘笑眯眯地看著牛魔王，道：「大王如此激動，莫非是對貧僧說的話有所感悟？」

「你……」牛魔王驚叫失聲，「你不是凡人！」

陳玄奘嘆了口氣：「我不是，我是個和尚。」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牛魔王身後的虛空，嘴角勾起：「好大的一片雨雲啊……」

轟隆！

炸雷驟響，電舞銀蛇，烏雲翻滾，整個天空都蒸騰起來。

牛魔王悚然而驚，霍然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