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久默默跟著林別走出了教學樓，她知道林別已經察覺了，但是既然林別不說她也不去上前說什麼。

林別來到操場，天氣已經是深秋，在如此空曠的地方會有蕭瑟的風穿過，他繞著操場走了一圈，梁久也就跟著走了一圈。就在她覺得有點冷的時候，林別忽然停住了。

「你跟著我做什麼。」林別背對著梁久，聲音很沉很悶。

「我……我不想上課。」

這理由很蒼白，梁久摸了摸耳朵，打了個噴嚏。

「你剛才偷聽了些什麼。」

梁久咳了一聲，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說她都知道了？還是隻說剛才聽到的？

林別轉身面對她，眼前的女孩兩腮微紅，那是風吹過留下的絲絲痕跡，她的臉蛋兒可真嫩，經不起一點折騰。

「冷麽。」林別又問，然後對她招招手，「過來。」

梁久腳步遲疑，仍然走向了他，還沒靠近就被他拉進了懷裏，他的胸膛溫暖又緊繃，梁久的臉貼在他胸前跟著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他身上很好聞，卻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梁久想到了他的病症，不能接觸異性，這是種心理障礙，可是此時此刻他們靠得這麼近，這又怎麼解釋？

「梁久。」

他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很輕。

「我在。」梁久下意識地雙手環住他，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隻想安撫眼前的人。

林別的眼眸在她抬手的瞬間亮了亮，他看著懷裏的女孩，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你是不是要回英國了。」

回英國？梁久腦海中蹦出這三個字，然後想起方尋的話，她下學期真的要回英國麽？

可是她不想，回去要面對什麼？看方尋和女友出雙入對？還是看母親如何對自己冷言冷語？又或是和以前一樣，住在一個沒有人氣的房子日日對著窗外發獃？

在這裏還有個林別能夠和她作伴，回到英國，方尋早就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了，她根本不想回去。

「我不回去。」她沒有說是或不是，只是這樣表著態度。

林別鬆手放開她，很認真地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梁久眨了眨眼睛，如實回答，「下學期吧。」

「好，那我們還有一個寒假可以在一起。」

梁久笑了，「你捨不得我走。」

「我是覺得，認識一個不知道林別以前是誰，以後又將是誰的朋友，挺好的。」

「我剛才都聽到了，你和全曉芮說的話。」

「我知道。」林別拉著她往回走，他知道梁久一定冷了，看她今天穿的裙子就知道根本不抗凍，她也不知道出來穿件風衣。

梁久被他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了他的私人休息室裡了。

一件大衣扔到了她懷裏，上面有熟悉的味道，林別眉毛一挑，「披上，別感冒了。」

梁久感激地立即穿上，然後不死心地又說了一遍，「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生氣？」

「壓根也不是秘密，只不過是見不得人罷了，像你那麼八卦又怎麼會放過這樣的事情。」林別說著自嘲地笑了，「不用可憐我，你跟我半斤八兩罷了。」

梁久看他說得滿不在乎，心裏卻總是放不下，剛才他在面對全曉芮的時候可不是這副神情，他太善於隱藏自己了，也許連他自己都忘記如何向別人打開心扉。

「既然我們都那麼可憐，就互相取暖吧。」梁久抬起頭看著他，「林別，不用去看醫生，你隻管把你的不滿都說給我聽，我可以當你的情緒垃圾桶。」

林別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她，「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不願意敞開自己，這點和我挺像的，但是我以前還有個人可以說，你呢，你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一個人總是憋著一定會出問題，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麼正常的人，如你所知，我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家裏的人都覺得我是怪胎，也把我送進了心理診所那種地方，他們給我催眠讓我說出心底的惡念，還用藥物控制我的神經，這些我都經歷過的，我已經是個百毒不侵的人，你可以放心說給我聽的。」

林別仍然在觀察她的表情，只是眼神忽明忽暗。

梁久索性就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再說我下學期就回英國了，你跟我以後就像平行線一樣不會有什麼瓜葛，跟我說，也不怕被別人知道，畢竟我是一個很自閉的人，我沒有朋友，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什麼朋友。」

「對我這麼好？」林別靠近她，嘴角一勾，「你還知道些什麼？你確定不是在可憐我？」

「我知道了全瑩和全曉芮和你們家的事情了，對不起，是我自己太好奇，因為看到了你和全曉芮之間的不和，還有昨天晚會結束後全曉芮攔車的事情，我實在是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林別越聽越覺得五味雜陳，按照平常他是最忌諱這些事情被別人知道，此刻聽到梁久竟然說出了全瑩的名字，他理應憤怒甚至叫她住嘴，最不濟也應該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

可是他沒有，他心裏竟然一點都不反感，相反，他甚至有點希望梁久知道得更詳細一些，那些他不願意回憶的，不願意提起的，再不願意被人撥開的記憶種種，好像終於找到了機會冒出頭來，壓都壓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願意在梁久面前掏心置腹，也不懂自己為何不生氣，更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想要親口告訴她更多的真相，那些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真相。

那些，他曾經發誓絕不提起的，那個下午發生的所有細節。

可是他怕嚇著她，眼前的女孩應該是養在溫室的花，容不得嚇的。

「梁久，別可憐我。」

「那你也別可憐我。」梁久站起來，她身高不過到他肩膀，即便如此她還是猶豫著碰了碰他的胳膊，看起來小心翼翼的。

「我對異性從來躲避不及，更不能忍受她們接近我，可是梁久，為什麼我不排斥你。」

梁久一愣，這才摸上他的手，「為什麼？」

林別沒說話，而是用行動回答了她，他抬起她的下巴，很認真地問道，「我想知道我這病還有沒有救。」

梁久的心撲通撲通亂跳，眼神都不敢看他，「你……什麼意思。」

林別的臉慢慢接近，直到與她鼻子貼鼻子的程度，「可以麽？」

梁久心裏什麼都懂了，她不由閉上眼睛，心裏變得異常平靜。

林別的唇很涼，和他的人一樣淡漠，可是貼近的時候卻帶著不可說明的溫度，直入她的心頭。

梁久忽然覺得很想哭，她想起自己趁著方尋不注意偷偷親吻他的時候，還想起那次被方尋發現後的驚慌無奈，後來，方尋似乎默認了她這種幼稚的挑逗，那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啊。

「在想什麼。」林別已經離開她的唇瓣，說話間的熱氣撲在了她鼻尖。

她睜開眼睛，林別看到她眼角的濕潤，他錯愕了一秒，「對……對不起。」

梁久搖搖頭，「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林別再次將唇貼了上去，「別想他。」

梁久攥緊了他襯衫的一角，心裏說不上的矛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會和林別做這樣親密的事情，可是這又如何呢，方尋也許此時正在和派翠西亞約會呢。

想到這些，她摟緊了林別，就像落水的孩子找到了浮木。

「你若幫我，就幫到底吧。」林別鬆開她，他已經確定自己完全不排斥梁久的任何接觸。

「好。」梁久什麼都沒問就答應了。

林別笑了笑，知道她並不懂得這句話的意義有多重。

然而一個知道他這麼多秘密，他又完全不排斥的女孩。

對他究竟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