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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金絲雀》第228章 這才剛剛開始
顧湛覺得自己一定這兩天太累了,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而且疼得厲害。

他想問:「許一寧,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他還想問:「許一寧,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他更想問:「許一寧,後面的石頭就讓我來搬你一點點搬開,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顧湛一個字都問不出來,握著她的手一緊,那是一個應下的信號。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的手一緊,許一寧的嘴角似乎往上勾了下。

「謝謝!」

她說:「顧湛,我還想再求你一件事。」

顧湛依舊這麼看著許一寧,無聲道:「你說!」

「我殺了人!我沒想殺他,我只是想……可那個時候,已經由不得我了,雨太大,我叫不出來,我……我這兩天合不上眼!」

何止合不上眼,根本就是噩夢連連,夢得最多的,是從未在她夢裏出現的一尊廟裏的佛,冷冷地看著她,洞察她的苦痛,慈悲又冷漠。

你是兇手!

你殺了人!

你應該去下地獄!

顧湛眼眶發熱。

那個在雨夜裏一往無前的,能把案子的每個細節都精準算計,能狠下心用自己做誘餌的姑娘,說到底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一個。

顧湛用自己能發出的所有聲音,一字一句:「放心,交給我!」

許一寧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顧湛獃獃地看了她片刻,慢慢鬆開了手。

……

走到外間。

顧湛早已恢復平靜的模樣,大搖大擺的從孫宇和李越的眼皮子底下走過。

進到電梯的時候,兩人追上來,一左一右的把他堵住。

電梯門關的時候,顧湛摘下口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了一行字:「是許一寧要見我!」

李越眼尖:「她要見你做什麼?」

孫宇:「我姐為什麼要見你,她為什麼不見我?」

顧湛不說話,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時,他率先走出去,把口罩扔進垃圾筒,大步離開。

「嘿--」

李越:「你看他拽的?」

孫宇:「我真想揍他!」

突然,嗡嗡兩聲震動。

孫宇掏出手機:「回去陪你老子,明早幫你姐收拾些衣服,交給護士就行。」

李越低頭看手機:「那小子沒腦子,你也沒腦子,逃犯抓到了?我要不要給你頒個最佳守門員啊!」

孫宇氣啊,心想:他憑什麼又指揮我!

李越憤怒啊:抓逃犯是他的事嗎?是警察的事!我隻負責設卡!

幾秒鐘後,兩人突然對視,異口同聲的問對方:「他啞巴了?」

……

夜,漫長!

但太陽,總是照常升起。

早上九點鐘,林苑苑一身職業裝,拿出一封介紹信,遞給了張九良。

趙明初目光掃幾眼,冷冷道:「主持人,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注意你們的問話,不要讓病人激動,還有,播出前得讓我先過目。」

林苑苑莞爾一笑:「趙隊,採訪,我們是專業的,剪輯,我們也是專業的。」

趙明初冷笑:媽的,把事情搞大,你們更專業!

「老大!」

王冬走過來:「媒體都來了。」

趙明初趕緊抹了把臉,整了整衣服:「怎麼樣,帥氣不帥氣?能不能上鏡!」

王冬氣笑:「誰看你啊,人家關注的是案情,趕緊的吧,下午還得抓人的!」

「媽的!」

趙明初罵了句髒話:「老子怎麼感覺兩條腿緊張的在發抖呢。」

「不會吧!」王冬眼睛掉下來,「這麼慫?」

趙明初一記毛栗子賞過去:「慫個屁,保持適當的緊張感,有利於我更好的發揮口才。」

……

閆氏,三十八樓。

顧湛打開電腦,直播正正好開始。

馮思遠把咖啡放在他面前,目光掃了眼電腦,嗤笑:「瞧瞧這傢夥緊張的,眼角直抽抽。」

「聽他說!」顧湛今天能稍稍發出一點聲音。

「下面公告案件經過:八月三十一日凌晨十分,律師許某某參加完團建,打的回到住處,在巷子口下車。穿過巷子時,遭到社會閑散人員劉某某和齊某某的前後包抄……」

顧湛聽著趙明初的案情介紹,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

他似乎能看清那個雨夜裏壞人打向許一寧的每一記拳頭,許一寧痛苦掙扎的每一個表情。

「以上,便是案情的整個經過,為確保公平公正,公安機關將案發當天的視頻公佈其中一部份。」

電腦屏幕一暗,顧湛啪的一下合上電腦,站起來,走到窗戶邊抽煙。

馮思遠把煙灰缸遞過去,「剛剛接到消息,許一寧那邊採訪結束,她真的是有備而來,每一句都說得恰到好處,林苑苑說連剪輯都不需要。」

說完,他看看手錶,「直播結束後,就會播放這段採訪。」

「馮思遠!」

「嗯?」

「雇兩個保鏢,放在許一寧身邊,還有,給她送隻手機過去,號碼用全新的。」

「送手機能理解,放人幹什麼?她在醫院,有警察看著。」馮思遠吃驚。

顧湛看著他,「你不用管,照我的話去做。還有,許哲音那邊,暫時不要動,等著。」

馮思遠一個激靈,「顧湛,你要幹什麼?」

「不是我要幹什麼,是許一寧要幹什麼!」顧湛彈了彈煙灰,眉頭皺得更緊。

她要用許哲音做要挾,逼許興利說出當年的事情--

這事,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許興利為了救女兒,會說出實情;第二個可能性,是許興利不顧女兒死活,死活不說。

如果是第二個可能性……許興利也許會狗急跳牆。

他狗急跳牆沒關係,但許一寧一定不能有事。

顧湛掐滅煙蒂,剛在椅子上坐下,有敲門聲。

馮思遠:「進來!」

前台姑娘探進半個身體:「顧總,有位李越先生想見您,您看……」

「請他進來!」

人進來,不等顧湛開口,李越深吸一口氣道:「給你透露一個內部消息,那孫子還在帝都藏著,沒跑掉,有監控拍到他了。」

顧湛眼睛一亮。

李越:「現在機場和高鐵都設了卡,他插翅難飛。我正好經過,上來和你吱一聲。」

顧湛站起來,「謝謝,辛苦了!」

李越一聽這聲音,嫌棄的皺了下眉:「我問你,讓石潤新接受採訪,是你的意思?」

「嗯!」顧湛聲音淡淡。

李越深深看他一眼,走了。

「阿sir哼一聲,是什麼意思?」馮思遠一臉懵。

「他的意思是……」顧湛頓了頓:「沒看出來你小子還挺大方!」

馮思遠:「……」這解讀?

顧湛:「幫我去看看網上直播到哪一步了。」

馮思遠:「顧哥兒,你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嗎?」

「沒有!」

顧湛冷冷回他。

……

網上此刻已經血雨腥風了。

雖然視頻打了點馬賽克,但許一寧被暴打的場面,深深激怒了吃瓜群眾。

一時間,一行行彈幕遮住整個屏幕:

「嚴懲兇手!」

「嚴懲兇手!」

「嚴懲兇手!」

市局的官網上,一下子湧進了無數的人,紛紛在意見欄裡留言,留言的內容一半是嚴懲兇手,一半是請求無罪釋放許律師。

十分鐘後,市局官網被擠崩潰。

緊接著,許一寧採訪視頻上傳,是一個纖細到讓人心碎的背影。聲音沒有作處理,用的是原聲。

主持人林苑苑問:「你刺出那一刀的時候,害怕嗎?」

許一寧:「害怕。」

林苑苑:「後悔嗎?」

許一寧:「不後悔!」

林苑苑:「為什麼?」

許一寧:「因為我想活下去,我有親人,有朋友,為了他們,我必須活下去。」

鏡頭一切,切換到林苑苑身上,她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聲音做了最後的發言。

「很多男性都沒有意識到,在無人的街道,小區和電梯裡,很多和他相遇的獨行女性其實都是把他當作潛在的強姦犯的。」

「她們的腦子裏模擬過無數次你死我活的場景--如果這個陌生人獸性大發,自己要如何逃走,如何反擊,如何活下來。」

「女人和男人的身體差異,造成了女人的弱勢,怎麼保護自己,成了每個女性成長路上的必修課。」

「當女性還是女孩時,她們害怕伸向小背心的手;當女性正處青春時,她們害怕陌生人;當女生成為女人,走向家庭時,她們還得找一個溫柔良善的人,防止家暴。」

「最後我想問,這個社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讓每個女性都從心底裡這樣害怕呢?」

「女性是一個籠統的詞,她分類成諸多的角色後,或許是你的姐姐,你的妹妹,你的朋友,你的愛人,甚至是你的母親,那麼,我們該怎樣保護我們的妹妹,我們的朋友,我們的愛人,我們的母親?」

母親兩個字用包含熱情的聲調說出來,所有的吃瓜群眾都按捺不住了。

隔著屏幕,馮思遠都能看到撲面而來的憤怒:

「顧湛,事情板上釘釘了,下面就看那個孫子什麼時候被抓住,許一寧很快就會被無罪釋放!」

顧湛看著窗外頭的好天氣,許久,他才輕聲道:

「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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