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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金絲雀》第223章 一夜
上車,林蘇蘇坐在駕駛位,馮思遠坐在副駕駛位,四隻眼睛齊刷刷的盯著他。

林蘇蘇:「顧哥兒,今天晚上要不睡我那,我們和思思三個人鬥地主。」

「……」

馮思遠看了眼倒後鏡,「要不我們開瓶好酒,不醉不歸,我那邊有瓶七八年的茅台,還是我家老爺子得勢時,別人送的,瓶蓋打開來,能香死你!」

「……」

林蘇蘇:「實在不行,我和思思跳舞給你看,我跳肚皮舞,讓思思跳草裙舞。」

「……」

馮思遠:「要不,我給你報個雲南麗江七日雙飛旅遊團……」

「去找艷遇嗎?」

顧湛懶懶抬眼,「沒事,送我回家,我想好好睡一覺。對了,思遠,幫我做件事情。」

馮思遠扭過頭,「你說!」

顧湛微微沖他笑了下,這笑容有些牽強,隱隱地含著些決絕的東西,把馮思遠看得頭皮一乍。

「找人盯著許哲音。還有……我要知道她最近一個星期的所有動向,和什麼人聯繫過,有沒有大筆的支出。」

馮思遠二話沒有:「好!」

「需要我做什麼,顧哥兒?」林蘇蘇問。

「需要!」

顧湛沉沉的目光微一轉,落在林蘇蘇身上,「我想見見你的堂姐林苑苑,我要用到她媒體這一塊的人脈。」

林蘇蘇:「好!」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穩,顧湛下車,向車裏的兩人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那個鐵門。

林蘇蘇看著他的背影:「他平靜的樣子,真可怕!」

馮思遠扯了扯領帶:「他會不會出事?」

林蘇蘇:「我有點擔心!」

馮思遠:「我也有點擔心!」

……

打開家門,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叭」的一聲,顧湛終於像條死魚一樣,重重的摔在地上。

過了一會,他感覺有人不疾不徐的地在他面前蹲下--是許一寧。

她譏笑:「顧湛,你有過絕望的時候嗎?」

顧湛奄奄一息,現在就很絕望。

「一一,」

他低低喚她一聲,「我錯了,我就算爬也應該爬回來的,我……」

「你要麼做個無情的人,無視感情;要麼做個有情人,直視感情。既要做無情的人,又要惦記著,那你的下場一定是和我一樣的,變成個瘋子!」

閆飛的面孔出現在面前。

顧湛伸手,想拉住他,讓他把自己帶走。

是的,世間一切都在眼前產生模糊的混色,扭曲著,混亂著,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以為自己理直氣壯,哪知,都是假的。

「哥,我快瘋了!」

我把她拋下了,讓她獨自承受那些心懷叵測,一步步逼近的命運……

我自以為是的向她報復,把她囚禁,給她羞辱,還天真的以為她會屈服……

顧湛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帶著放大鏡,要找出自己每一個骨頭縫裏隱藏的齷齪,自大,卑鄙,無恥,狹隘……

還有那些感動了自己的情深意切。

放大鏡找到最後,他只找到了一個充滿惶恐,懦弱無能,可憐可笑的自己。

「顧湛!」

他低喃,「孫秋惟說得沒錯,你配不上她。」

從來就沒有配得上過!

黑暗中,顧湛平躺的身影十分孤拔,甚至有些料峭的意味--死亡並不可怕,漫長的毫無盡頭的等待,才是恐懼的源泉。

這八年,她怎麼熬過來的!

怎麼熬過來的!

顧湛的淚,滾滾而下,這一刻,他厭惡自己的心,強烈到了極致。

……

另一邊。

許哲音焦躁不安的在公寓裏來來回回的走。

活了二十多年,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坐立不安過。

手機響,她趕緊接聽。

「喂,事情怎麼樣了?」

「……」

「什麼,死了?那許一寧人呢,她死沒死?」

「……」

「沒死?」

許哲音眼睛都直了,失聲尖叫,「她怎麼可能沒死,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辦事的?」

「……」

許哲音越聽臉越白,「那……那現在怎麼辦?」

「……」

「好,我加錢。還有,錢加了以後,不要再跟我聯繫,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也不要把我扯出來。」

許哲音把錢打過去,手機一扔,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死死的抱著腦袋。

行動失敗了,還死了人?

警察會不會查到她的頭上?

如果查到,她該怎麼辦?

會不會把她抓起來?

她可不要在牢裏過完下半輩子!

許哲音越想越頭痛,越想越害怕,整個人瑟瑟發抖,她顫顫威威的摸到手機,給許哲元撥電話。

「哥,你在哪裏?」

「在外面吃飯,什麼事?」

「我……我一個人獃著害怕,你過來陪我!」

「什麼鬼話?沒發燒吧?」

「哥,許一寧給你打過電話嗎?」

「沒有,她怎麼會找我?」

許哲元頓了幾秒鐘,「要不我給你買張機票,你去歐洲玩幾天,散散心?」

去歐洲?

避一避?

許哲音眼睛一亮,「好,好,好,趕緊幫我訂,我今天晚上就想走,帝都我是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

「也不能聽風就是雨啊,這都幾點了,哪有機票……」

「哥,隨便哪個國家的機票,只要能讓我離開帝都,我現在就往機場去!」

許哲音掛了電話,像彈簧一樣跳起來!

……

門鈴響,一遍又一遍,最後門外的馮思遠沒了耐性,索性自己輸入密碼。

「顧湛,顧湛!」

連鞋子都來不及換,馮思遠一頭沖向臥室。

突然腳下一拌,他踉踉蹌蹌站穩,扭頭,地上竟然躺著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顧湛又是誰?

他趕緊把客廳的燈打開,怒道:「電話都不接,我還以為你死了。」

顧湛抬手腕,擋住刺目的燈光,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見,「還有口氣,說吧,什麼事?」

馮思遠心想:就你現在這副德性,離死也不遠了。

「許哲音買了凌晨三點飛新加坡的機票,現在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怎麼辦?」

「咱們好像有個朋友在新加坡?」

「你是想讓他……」

「到了新加坡再把人扣下來吧,許家那邊封鎖消息。」

顧湛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完這一句話,他翻了個身,將自己蜷縮起來,「走的時候,麻煩幫我把燈關上。」

「你能不能上床睡啊,這地上不涼嗎?」

顧湛幽幽吸了口氣,「思思,我沒勁了,一點勁都使不出來!」

馮思遠呆愣了下,然後衝過去,「來,我扶你到床上。」

「別碰我!」顧湛有氣無力道,「走吧,你別管了!」

馮思遠的心極沉地跳了兩跳。

……

這一夜,註定漫長--

顧湛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冰冷的地上。

成年人--特別是顧湛這種生性桀驁的人,從來不願意把血淚掏出來給人看,哪怕是他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兄弟。

他有句話是真的,沒勁了,泄氣了,活不下去了!

……

許一寧仰臥在病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腦子裏一遍遍演練著她後面要做的事情。

武俠小說裡,高手過招,一招一式都有講究,先出哪一招,後出哪一招,絲毫不能錯。

她還有半塊石頭沒有搬走。

趁著現在她的鬥志還在,她要一鼓作氣。

……

許哲音經過四個小時的夜間飛行,惺松著兩隻眼睛走出機場,年輕的計程車司機幫她把行李放進後備箱,拉開車門,殷勤的請她上車。

許哲音拿手機給許哲元報了個平安,突然一陣困意襲來,她頭點了幾下後,身子一歪,倒在了後排座位上。

司機看了眼倒後鏡,笑了,露出八顆整齊潔白的牙齒,用微信發了一條語音:「魚已經進了網兜,一切順利。」

……

天,終於亮了。

馮思遠拎著早餐走進顧湛家的時候,地上的人不見了。

他心頭一慌,「顧湛,顧湛?」

顧湛從房間裡出來,穿著白襯衫,西裝褲,頭髮濕濕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啞了!」

「啞成這樣?」

「嗯!」

顧湛從他手裏接過早餐,一一擺到餐桌上,又從廚房拿了餐具。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充分咀嚼,馮思遠在一邊看得腮幫子都疼了。

這男人吃飯一向喜歡速戰速決,這麼慢,他是在硬逼著自己吃下去!

吃完,顧湛擦了擦嘴,起身倒了杯溫水,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寫了個字--許!

馮思遠跟他多年,立刻明白是什麼意思,「放心,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讓許氏變成閆氏!」

顧湛搖頭,寫了一個「2」字,馮思遠後背滲出一層細汗,咬咬牙:「行,二十天之內。」

顧湛又寫了個--音!

馮思遠:「許哲音已經安頓好,放心!」

這時,手機嗡的一聲響,是林蘇蘇的電話。

顧湛沒去接,無聲道:「讓她把人約到醫院附近。」

馮思遠倏的一激靈,顧哥兒說的是林苑苑,他拿過手機,與林蘇蘇交待了幾句,一轉頭,發現顧湛在藥箱裏找葯。

「你要吃什麼葯?」

馮思遠走到他身邊,猛的感覺一股熱氣從他身上散出來,伸手一摸他額頭,燙得嚇人。

「顧湛,你在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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