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曕本不是脾氣隨和的人，之所以對南宮綰妧罵不還口，一是因為他喜歡南宮綰妧，二是他心裏對南宮綰妧有愧，若是換成別人試試？早一腳把你踹飛了。

可就算再能忍耐的人，被心儀之人如此直白的嫌棄，那臉面也掛不住。此刻宇文承曕的臉皮就是火辣辣的，轉身走人的念頭被屢次冒出來又被他按捺下去。

南宮綰妧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她極少說陰狠的話，即便是與他爭執爭得面紅耳赤也不會說一句狠毒的話，今日怕是他認識她以來，她說最多狠毒話的一天。

如此反常，定有原因，至於是何原因，左右不離流言的事。

清譽對女子很重要，她的清譽受損，脾氣變壞也情有可原，他就是忍一忍又如何。

宇文承曕硬生生地把自己說服了。

榮嬸拿出幾個饃放到張生面前，「書生，天冷饃太硬，你烤幾個給湘姑吃。」

湘姑搶了過去，「張郎是讀書人，怎能幹這樣的活，還是我來吧！」

榮嬸看了湘姑一眼，搖了搖頭。

湘姑烤熱一個饃，先遞給張生，「張郎，快趁熱吃。」

張生接過去就吃起來，湘姑這才再烤一個給自己。

榮嬸的兒子看不過眼，「出門在外哪有這麼多講究，是個男人就該照顧女人，何況還是個孕婦呢！」

張生被大家嫌棄，臉皮掛不住，覺得那手中熱乎乎的饃甚是燙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湘姑卻不以為然，「我家張郎日後是要考功名的，等他考個一官半職，就能請丫鬟伺候我了，再說了，我也不用人伺候。」

榮嬸笑了，「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可眼下的日子卻是要一天天過的，你這也不讓他做那也不讓他做，難不成你打算養他？」

「我養他又如何？」湘姑從小做事，她覺得乾這種活根本不算什麼。

「他什麼都不會做，到時你生了孩子，難道月子裏還要照顧他？」

「這……」湘姑被榮嬸問到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用手肘頂了一下張生，「到時候怎麼辦呀？」

張生支支吾吾，半天才答一句，「到時候再說吧！」

榮嬸三人面面相覷，榮嬸的兒子看張生的眼神越發不屑，「這麼簡單的事你都不會，你能做什麼呀？」

這句話怎地那麼耳熟呢？對了，剛才那少東家也這麼對他是說過，不行，他得落實他的差事。

張生扯了扯湘姑的西主子，示意她跟他到一邊，湘姑扶著腰站起來，一邊吃饃一邊跟著張生走。

張生把湘姑領到離榮嬸他們較遠的地方，估摸著小聲說話榮嬸他們是聽不到了，這才低聲對湘姑說：「前些日子少夫人是不是說少東家在宜蒼有許多產業、可以給我安排差事啊？」

湘姑點點頭，「少夫人是這麼跟我說的。」

「可剛才我聽那少東家好像不是這麼說的，聽他話中的意思，是不想給我安排差事。」

「少東家當真這麼說？」湘姑慌了，若是他們到了宜蒼沒有什麼營生，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是好？

「我也不確定。」張生扶住湘姑的雙肩，哀求她，「好湘姑，你去找少夫人問問好不好？」

「好，我去。」湘姑想了想，「若是他們當真不想給你安排差事，那怎麼辦呀？」

「那就求少夫人，我看少夫人不是個冷心腸的人，你求她，使勁求。」

湘姑對張生一直言聽計從，二話不說就答應張生，回頭一看卻不見了南宮綰妧的蹤影。

張生指著馬車的方向告訴湘姑，說看到南宮綰妧往那邊去了，湘姑就順著張生手指的方向尋過去。

南宮綰妧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宇文承曕又跟過來，她沒搭理他繼續朝前走。

卻不想腳下的雪忽然塌陷，她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摔去。眼看就要撲倒在地，只見跟前人影一閃，她被穩穩噹噹地接住了。

不，應該是她穩穩噹噹地靠在一個人的身上，是宇文承曕接住了她。

宇文承曕把南宮綰妧扶正，緊張地問：「你沒傷到哪兒吧？」

南宮綰妧推開宇文承曕的手，「用不著你來假惺惺。」

「我怎麼就假惺惺了？」宇文承曕氣息急了起來，「我一心一意的待你，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難道你都感覺不到嗎？」

「你所做那些都是有企圖，你就是個居心不良的無恥小人。」

「我居心不良？」宇文承曕氣得笑了，「是，我是有企圖，我做這些的目的你不知道嗎？我喜歡你，我想讓你感受到我的誠意和我的真心，若我什麼都不做，你會相信我喜歡你嗎？」

「你若是真心喜歡我，為何不為我的清譽著想？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日夜跟你廝混一起也就罷了，你還讓我背負那麼難聽的名聲，你當我南宮綰妧是什麼？外面那些人說我自己對那些山賊投懷送抱，你為我想過嗎？」

南宮綰妧的話音剛落，附近忽然傳來哢嚓的一聲，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的聲音。

宇文承曕扭頭四處察看，並未發現有人，他趕緊朝南宮綰妧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多說。

南宮綰妧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臉色蒼白，心想若是剛才的話讓那些多事的人聽見了，怕是她不能跟宇文承曕分開走了。

她背負這樣的罵名，若是有一個人上路，很難不被那些痞子色鬼惦記，到時只怕真的清白不保。

宇文承曕四處察看一番，寒著臉回到南宮綰妧身邊，見她眼神獃滯，便將她的手握住，安慰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南宮綰妧哽咽道：「你是個男子，如何能理解這種事對一個女子的傷害，若是剛才被人聽去我那些話，你叫我有和面目活在這世上呀？」

「怕什麼？若是他們知道你便是那個南宮大小姐，你便指認我就是那個山賊。反正咱們兩人一路來都是以夫妻相稱，我頂著山賊的身份又如何？」

南宮綰妧看著他，一時不知該氣好還是該寬慰好，心裏百感交集。

好一會兒才問：「你剛才去查看有沒有沒什麼發現？」

「若真是有人偷聽咱們剛才的談話，也就是他們五個中的一個，不足為慮。」這幾個人都是他可以掌控的人，不用擔心，怕就怕是另外的人聽去了。

南宮綰妧腦中忽然浮起一個人的樣貌，她嫌棄地搖搖頭，心想這湘姑的眼光真不好，怎麼喜歡上這麼輕浮的一個人。

「怎麼了？」宇文承曕見南宮綰妧舉動異常，趕緊過來詢問。

「那個張生，你打算如何安排他？」

宇文承曕盯著南宮綰妧，眼中隱隱浮起怒氣，「你就這麼關心一個莫不相關的人？」

南宮綰妧扭頭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起來。